想哭,不敢哭,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的模糊,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哭泣上。
“景熠,你是帝王,我要爱你,就必须同时爱上你的那个天下,可是我整个人已经被一个你塞满了,再没有能力和位置去爱那么庞大的东西,于是只好把自己搭进去。你说我残忍,那就是残忍吧,我放下声名,放下尊严,放下十几年的坚持,再多了,放下这条命,都只是因为放不下你。”
景熠沉默了很久,他的身子始终僵硬。
一直到他把手轻轻的覆在我搂住他的手上,扳开,离去,再没有一句话。
我惶急着,下意识要再追,却只追了一步就停下来。
看着那个不掩颤抖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我告诉自己,可以了,就这样吧。
有一些没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必再说。
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他急他怒,暴跳如雷语无伦次,甚至如此决绝的离去,都只是因为他爱我,很爱很爱,也许不比我爱他的少。
这样,就够了。
景熠,你一直要在天下和我之间做选择,坚持时为难,妥协时一样为难,一定很辛苦吧?
到我,其实我一直都没有选择,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因为我选择的一直都是你。
所以我想,在这一段情里,我比你幸运。
“外面的人,进来一下。”一会儿,我开口叫人。
景熠都来了一趟,外面当然是有人的,很快就有人闪身进来,眼前已经看不太清,服饰上大概是个内禁卫。
“去请个太医来。”我吩咐着。
见一时没有动静,我仰头添了一句:“到目前为止,本宫还是皇后。”
那人总算是应声走了,我慢慢的扶着墙坐下来,想想觉得随意倒下去大概不好看,又换了侧卧的姿势,身子微微蜷着躺下来,有点冷。
景熠的毒,顺承则缓慢温和,只是再顺,没有解药依旧是要命的,我已经任它在体内温和盘旋了好几个时辰,也该到时候了。
这毒发起来,人会全身麻痹,先失知觉视听而后才断心脉,换句话说,就是中毒之人会十分清醒的面对死亡,这时候,区别还是顺逆心境,记得我曾经玩笑般对沈霖说,中了景熠的毒,可以极尽丑陋的死不瞑目,也可以微笑合眼死得很好看,端看将死之人如何拣选。
那时不过一句戏言,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当真要面对这种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太医来了,又好像还有别人。
我看到有人抓了我的手,尽管没有声音也没有触觉,但我相信,是他。
那个为了替我收场不惜大片杀戮,看我受伤会有掩盖不住的心疼,看我遇险会蓦然变色的帝王。
那个对待朝廷政务精明狠烈,对待后宫粉黛谈笑无情,却只会对着我展颜微笑的帝王。
尽管已经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但我知道,他看着我。
于是我用了我最后的知觉,轻轻的弯了嘴角。
建宣十三年七月二十四,这一场绵延多日的告别终于到了尽头。
尽头处,终无言。(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