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机想了想:“倒也不是难事。我给你写一首，未必比她写的差。”</p>

“宋师兄，你还会懂音律？”</p>

“会一点吧。”</p>

宋潜机今晚已动过笔墨，却只写了两个字、一张符。下笔的手感仍在，甚至还有些手痒。</p>

前世妙烟与他订婚后，不再自己作曲。所弹奏的谱子，一半是他探秘上古遗迹，以身犯险谋得，另一半来自他寻访凡间乐师。无论宫廷教坊乐师，或市井卖艺人，他都不拘身份，折节下交。</p>

这个过程中，宋潜机自然也学会了弹琴，且对音攻之术独有见解，更区别于仙音门的传统功法。</p>

但妙烟说他杀心太重，抚琴易伤琴之灵性，他便很少弹。</p>

宋潜机本想随便写一首。</p>

起笔是霸王卸甲的旋律，稍顿了顿。</p>

举目见月，忽觉今夜月光格外寒凉，桃花瓣簌簌飘飞，似落了一场雪。</p>

就像他逃亡路上，生命最后那一场。</p>

他一生遇到过很多场大雪，竟都不如那场冷彻心扉。</p>

心意经由笔端，流泻纸上，水到渠成，收笔时曲调已变了。</p>

幸好不是糟糕的变化。宋潜机在心中默弹一遍，稍感满意。</p>

“你拿去登闻大会，别说是我写的，省得麻烦。”</p>

他将墨迹未干的纸送给对方，却怕这小姑娘哪天遇到别的事，又来他门口哭。</p>

就算他受得了，院门口两块菜地也受不了。</p>

于是他说:“我不要你报答，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p>

何青青没想到宋潜机刚说要作曲，提笔便成章，接过琴谱，犹不可置信。</p>

“只要我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别再掉眼泪了。”宋潜机说。</p>

“啊？”</p>

“就这一件，倒不用你赴汤蹈火。”</p>

宋潜机说完，神清气爽地关上门。</p>

没有哀切哭声的夜晚，伴着花香虫鸣，一觉好梦到天亮。</p>

明天又是充实耕种的一天。</p>

何青青抱着琴，独自赶夜路。</p>

她抄了近道。石阶崎岖，一侧是绝壁，一侧是深渊。</p>

月色被夜雾遮蔽，只听得水声轰鸣，兽吼回荡。</p>

大风呼啸刮过，吹起她单薄白裙，仿佛要将她瘦弱身体吹落万丈深渊。</p>

但她走得不慢，并且每一步都很稳，脊背笔挺如青松。</p>

好像正走在康庄大道上，目不斜视地走过万人中央。</p>

我再也不要掉眼泪了。她想。</p>

人一生的眼泪或许有定数，我的泪已经流完了。到了别人流泪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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