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皇子野心(1 / 2)

惜流光 千岁忧 4483 字 5个月前

夜雨萧萧,薇宁沐浴完毕,穿戴整齐,独自坐在灯火前。楼下传来声响,有人正迈着急切的脚步上到二层,在外间停驻片刻,才掀了帘子走进来,烛火被他带入的冷风吹地微微晃动,坐在妆台前的薇宁回首淡淡看了一眼,“肃王殿下终于肯出现了吗?”

来人顿住脚步,闻声笑道:“本王有些事耽搁了,让姑娘久候,实在是罪过。”

他便是肃王,年纪有三十左右,锐利的目光紧紧盯在薇宁身上,尽管他与女帝没有血缘关系,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天家贵气倒是如出一辙。

就在薇宁上下打量肃王之时,他也同样在细细打量她。她应该才梳洗过,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衬得脸容雪白,幽深平静的双眸里映着小小的火苗,有说不出的动人之处。

他忍不住赞道:“叶姑娘人如其名,真象一朵暗夜蔷薇。”

江含嫣虽然长得不错,但到叶薇面前却差着些。想到这样一位才情兼备的美人如今落在自己手中,肃王打从心底愉悦起来。

“请坐。”

薇宁如同主人一样客气地请肃王坐下,倒让肃王微愣,便也依言坐下来说话。青衣婢女轻手轻脚地奉上清茶,肃王端起来润了润嗓子,还未放下茶盏,薇宁问道:“如何,这茶可还入得了殿下的口?”

本该是肃王说的话,全让她说了去,肃王不动声色地答道:“不错。”

这套茶具是他从岠山收罗回来的名品,颜色如墨,材质如玉,握在手中微有凉意,难得的是在灯光下会发出淡淡的紫光。再加上薇宁的手白如上乘的良玉,与墨色茶盏搁在一起相得益彰,举动间令人炫目。

“殿下找我有何事,今日时机难得,不妨有话直说。”

“我……”肃王终于缓过来,长笑一声道:“叶姑娘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如姑娘所说,今日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那本王就直说了,请你来是为着两件事。”

薇宁抬起眼眸,裏面有微不可察地讽意,“两件?殿下是贪心呢,还是对我太有信心?”

肃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第一件当然是立储之争,本王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弟糊涂,我可不糊涂,就算是争上了,能不能活着继承皇位则要另当别论,如今那一位心狠着呢。想要登上龙椅,除非……她死了。”

让一个人或许并不难,可是想让女帝死的人却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肃王所图并仅仅是储君之位,他将野心说给她听,又有何用?薇宁冷冷地看着他的薄唇,从相术来说,唇薄无情,难不成他想让自己学荆轲,当个弑君的刺客?

“可本王还是要争一争,除了谁还有资格继承这江山!梁王有长青会与郭宏那个老匹夫,福王裕王根本就是那个女人生的,只有本王孤身一人……可是谁又知道,原本这一切都是我的!”

是的,一切都是他的!

薇宁冷静地问道:“殿下需要我做些什么?”

“本王今夜还请了小静王来此,你说,若是连静王府都来支持我的话,储君之位是不是稳拿呢?”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薇宁无法维持平静,放下茶盏站起来,萧颂竟也来了吗?她怕他来,又盼她来。每回她有事,他总是及时出现,这一次,他还会义无反顾救她吗?

“叶姑娘稍安勿躁,石致远对你极为推崇,要本王务必礼待于你,我不会向别人透露你的身份,只要你同我合作,他日本王若为帝,你便是功臣!”

这边挟持了她要静王府的支持,那边又想将她收为已用,薇宁面色清冷地道:“素闻肃王殿下才智过人,今日一见让我好生失望,他日为帝?只怕连你也不敢信相会有那一日吧!”

“叶薇,你何不想想自己的处境,难道就不怕本王将你的身份揭发出去?”

“我当然……怕,不过既然要合作,就要有合作的诚意,千万莫说些不切实际的承诺,你以为谁都和石致远一样,给两块骨头就要巴上去?”

她言词犀利,肃王的脸上阵阵发烧,想发怒却又发不出来,只得冷下脸道:“看来叶大人早已将一切想好了。”

“殿下让我想想自己的处境,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如今并未佔着天时地利,原先支持你的大臣也纷纷投了别人,想要争夺储君之位只怕连两成的希望也没有。”

肃王眼神一黯,如今的局面确实对他不利,他甚至想让女帝将立储之事一直拖下去,他若争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

忽然,他想起一事,眼神有些闪烁,声音也低了下去:“天意难测,谁又能保证……她并非真龙天子,上天可不会保佑她能安康到老。”

这竟是暗指女帝身子康健不如从前,薇宁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展颜问道:“看来殿下在那些近侍女官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让我来猜猜,会是哪一位……江含嫣?”

他并未隐瞒,叹息道:“果然瞒不过你。”

想在宫里安插眼线极难,尤其能近身服侍女帝的女官,更是不可能出问题。而江含嫣则是例外,也只有她最清楚女帝的身体状况。可是薇宁并不信江含嫣的话,女帝的身体未必有什么不妥,但她没有对肃王挑破,坐下来道:“殿下连如此隐蔽的事也不瞒我,倒叫我心中惶恐。”

待问起江含嫣如何肯为他私传消息,肃王轻笑:“本王许她皇贵妃之位。”

“江含嫣这些年受了不少苦,连野心也没剩多少,区区皇贵妃之位便满足了,枉我一向觉得她行事谨慎,居然也糊涂了。”

“区区皇贵妃?叶姑娘看来并未放在眼里,也是,你的志趣一向高洁,倒是有些象宫中那个女人,偏偏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叶姑娘你可要好好与我合作,否则就会象莫言一样香消玉殒。”

莫言死了?薇宁眉头微皱,她最后见到莫言时,两人脖子上均架着刀剑,分成两路被带走,却不知为何会死。

“她已经落在你手上,为何还要杀了她。”

肃王扯起一抹残酷的笑容,道:“本王吩咐将她送回静王府,顺便给萧颂送信,哪知她宁死不从。如此也算是给你除去了祸根,怎么,你不该谢谢本王吗?”

“她真正的主子是陛下,殿下最恨的人。”

“是,我恨她,本来我可顺顺当当继承大统,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十年,我等了十年,终于有机会将一切夺回来,到那时候我要让她尝尽苦楚!”

“这世间强者为尊,肃王殿下如今够强了吗?”

肃王镇定下来,拍手叫人去请萧颂,回过头看着薇宁道:“本王是否够强,叶姑娘拭目以待,只要萧颂识相,那本王就有五成机会。”

他想到女帝众叛亲离,不禁心中大乐,“萧颂明知道你心有叛意,居然替你瞒着嫡亲的姑母,他一向冷面无情,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个多情种子。”

萧颂,萧颂……薇宁心裏有些发苦,盼他来又怕他来,如今就要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吗?

“殿下,小静王萧颂求见。”

肃王看了她一眼,高声道:“快快有请。”

萧颂走进去,一眼看见了薇宁,她穿着洁白的丝袍,秀发低垂,仿佛一朵安静的白莲,手中执壶慢慢斟了杯茶水,移步奉到他的面前。两人目光相交,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见她安好,萧颂紧绷着的心蓦然放松不少,抬手接过杯盏。

他如何不知肃王的心思,方才肃王身边的谋士孙先生陪了他半天,话已说得明白,但看他如何选择。

“四弟,你来了,快请坐。”

肃王温和地招呼萧颂,刻意装得象个兄长一般亲近,然则萧颂不令情,淡淡地道:“肃王殿下,你将我未婚妻子请来这裏,却是为何?”

“咱们兄弟平日亲近得不多,你马上便要成亲了,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贺礼,当面送给二位。”

说罢拍拍手,一中年文士捧着个黑沉沉的木盒子走进来,带来一股香味,那匣子居然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制成。盒子已如此名贵,但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孙先生,把盒子打开吧。”肃王笑着吩咐道,孙先生依言打开了盒子,裏面整整齐齐盛放着十六粒明珠,在烛火映照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薇宁倒没什么,萧颂却心中一凛,脸上有些难看地道:“原来这些珠子最后落在你手上!”

孙先生恳切地道:“此物当贺礼,足见我家殿下诚意,请小王爷莫要推辞。”

说罢将盒子往前递了递,萧颂冷着脸接过去,肃王与孙先生都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四弟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毕竟陛下是你的亲姑母。”

总算离开了雁池园,萧颂拒绝了肃王的“好意”,送薇宁回国师府。马车缓缓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雨滴落在车厢顶上的声音。薇宁悄悄地看了眼萧颂。随即暗叹,他定是在怪她。

与肃王打交道注定没有好结果,薇宁不禁担心起来,虽说她恨女帝,但不表示她连萧颂也恨,看到他无奈地向肃王妥协,她心裏十分愧疚。

“你不该来的。”

“是,是我多事,我不该来,你那么有主意,怎么可能会需要我。以前……”下水救人,雪夜相助,靖安侯府以身相救,一幕幕在萧颂眼前闪过,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萧颂,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深吸了口气,艰难说道:“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并不愿连累你。”

“事到如今,已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不来,肃王就会放过你?”萧颂微眯着眼,在脑子里不断想着各种对策,补救是没法补救了,虽然莫言已死,可肃王却动不得,薇宁的身份,还有他与薇宁的关系,都已经不再是秘密,肃王以此来要挟他,真是用对了法子,他无法看着薇宁陷入险境不理会,为了她,他愿意做出让步。

“眼下京中情势极乱,几位王爷争夺储位,肃王看来是志在必得,你难道要听从他的话,乖乖当他手中的棋子吗?”

“当然不是,他有几斤几两,我并不怕他,只是眼下还不是闹翻的时候,少不得虚与委蛇一番。”

肃王不好相与,别看他哥哥弟弟叫得那么亲热,为了能登上龙椅,他连亲兄弟都会舍弃。此刻偏偏他们都受制于肃王,口上说着不会让萧颂为难,紧跟着便谋划着与他们一同启出金库的事,直到此刻,他也没有放弃过金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一个真真假假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长青会,国师,肃王,这些心怀天下下者中不乏佼佼者,却都愿意相信。适才看肃王的神情如同天下已入他囊中的模样,薇宁只感到阵阵厌恶。

“肃王的野心太大,如今他有所图谋,暂时不会在姑母面前说什么,但是此人不得不防,还有那些长青会的逆贼,你……要小心。”

“都是我连累了你。”她忍不住咬住下唇,心裏矛盾地要命。

萧颂摇摇头,叹息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感受着她轻偎过来的柔软,每一次见面仿佛隔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可是相拥的怀抱又是那么熟稔,只盼着能天长地久。

“萧颂,我们真的要成亲吗?”一切都太不真实,婚期越近她越是忐忑不安,今日莫言将她引到晓然亭,她明知会出事,仍是去了。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事情无法说清,爱他是错,恨他……他又有什么错?

“难道你到现在还在怀疑?那次你不告而别,我从岛上回来后便有意割断与你的情意,原想着就这么罢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可是我做不到,我放不开,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心便不由自主疼得发紧,象是要窒息。”

“你的病如何了,要不要紧,若是忘了我能让你好受些,那便忘了我。”

他抬手替她顺了下头发,温声道:“傻话。”

末了又道:“肃王的事你不必多想,他此时有求于我,并不敢做不利于我的事,倒是你要多加小心。呆会儿回去莫让国师起疑心,我会告诉他你这一整日都与我在一起。”

“我会的。”

想到国师,薇宁的心有些沉重,想把心裏的疑虑说出来让萧颂帮着参详,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嫁给我有这么令你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