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们退到了帐门外,达拉汉巨大的帐篷灯火通明,不一会儿,众多女奴便在几名头领的带领下鱼贯而入,站成数排,解开黑袍,露出黄的白的黑的、肥的瘦的强壮的面孔和腰身供张无忌挑选。
别看这裏的女子素来都是一件黑袍从头罩到脚,但为了凉快和方便,她们的黑袍下往往只系一条抹胸,只穿一条短裤,这般黑袍一敞开来,当真令张无忌和韦一笑感到眼晕。
原来刚才五名勇士挑战韦一笑之前,张无忌同达拉汉打了个赌,五场挑战,赌五名女奴。达拉汉当即欣然同意。她以为这名年轻男子乃是好色之徒,长夜寂寞,想寻伴而已,这样的话,不妨便输他几阵,到时让他到自己帐中去挑选便了。她哪知张无忌已经暗暗交代了辉月使,这女奴,是让她来挑选的,只要见到明教中人,便给他打手势示意,张无忌便向达拉汉要人。
张无忌是铁了心至少要将这裏的女奴看一半以上,五个人,不信打听不到小昭的一丝讯息!
为了配合张无忌的计策,韦一笑果然放下架子,老老实实地同五名人熊一样强壮的勇士打了五架,果然不愧为中原超一流的高手,五战五胜,令那些原本趾高气昂的勇士们心服口服。达拉汉惊异中鼓掌笑着请张无忌去她那里挑选女奴。她本不欲令韦一笑和辉月使入帐的,但张无忌执意不允。她心想定是这小子感觉到了自己如火一般的眼神不对,第一天来这裏,心中难免没底,算了,便只带几十名女奴让他挑选,并申明,今晚暂选一名,剩下的四名,明日天明再选。此言正合张无忌的意思,待明日,他定要借此将该部落翻个底朝天,正好避免谈生意,免得自己身上没钱,一不小心露了底。
数十名女奴看到最后,张无忌侧目看见辉月使的袍袖动了动,便回头向达拉汉道:“这个女奴,我要了!”
达拉汉哈哈一笑,大手一挥,便有两名勇士走上前来,将那女奴的黑袍重又围上,颈中套一皮索,将皮索的一端交到了张无忌的手中。张无忌见他们将人当牲口一样对待,心中一阵厌恶,但旋即又替这女子高兴,暗道:“对不住了,但你马上就会自由了!”
便向达拉汉抱拳称谢,将索头交给韦一笑,转身负手大步出帐。
这名女奴果然是明教总教的女仆,经过辉月使同她对话后,那女子当即跪伏在地,失声痛哭。
帐篷不隔音,出外把风的韦一笑怕被人听见,故意不在客帐附近如厕,反向南鬼鬼祟祟地走出百多丈,去那野地中方便,引得附近伺候的几名勇士都跟了去。
这裏的人们都已经知道这位客人能够徒手杀狗了,所以此刻客帐附近的人家纷纷将狗拴进了羊圈,竟没有甚么狗了,世界因此清静了许多。
那名女子不会说汉话,张无忌只见她们抱头痛哭,不停地说,却不知道她们说的甚么。心头甚是焦急。辉月使激动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旁边还有张教主,颇为过意不去地道:“她叫阿妮达,自小入教,供职德黑兰大摩尼圣庙食膳房,现年三十有三,是此次东行大队食膳主管。”
张无忌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火工厨师的角儿,忙道:“那么小……韩教主的去向,她可知道?”
辉月使叹了口气,道:“她随着教主一起逃入了深山后,于今年二月同教主进入了克蒙部落,可三个多月前,土库尔斯部落攻陷了克蒙部落,教主在常胜宝树王的亲自保护下脱逃,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不过明尊佑护,我圣教教主总算安然突围!”
张无忌心头血脉贲张,当下便恨不得立刻前往克蒙部落,寻找蛛丝马迹。但他总算还没有昏了头,勉强冷静下来,想到此女子的身份达拉汉等人必然知道,我选她而不选别人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虽然我张无忌不怕他们,但若露出马脚,令他们盯上,须对我营救小昭和总教人马不利!这可不是江湖争斗,可以依照江湖规矩放开手来比武较量,他们千军万马的,我绝不可能凭匹夫之勇救得他们脱险的!
主意以定,第二日一早张无忌便去达拉汉大帐,也不看美丑胖瘦,随便挑选了四名女奴,故意无限感慨地感谢达拉汉道:“没想到贵部落的女子也这般豪爽,一诺千金!本人是彻底放心了,既然你们大家都说你们的货量足质优,我这便前去告知家父,请他亲自前来!不怕公主笑话,哈哈哈哈,我对地毯藏红花可不大懂啊?价格是高是低,成色是好是坏,我可分不出来!”
达拉汉大喜,上前握住了张无忌的手道:“如此甚好!请公子这便写下书信一封,说明令尊所处位置,我立刻差人前去迎接令尊大驾!”
张无忌仰天哈哈一笑,趁机脱开她的大手,仰天笑道:“现下时局不稳,我们商人哪敢随便暴露大队驻扎之地啊?那处所在,荒无人烟,没有地名,本人可说不来,再说,那里也是我们秘密藏金的中转站,便是我这心腹随从,也是不大清楚的,所以怎可轻易示人?必须得本人亲自前往!在下只能在这裏谢谢公主?意了!”
兵荒马乱,盗贼横行的时节,越大的商人越是小心谨慎,这倒容易让人理解,从他一个张无忌能聘请一位像韦一笑这样的战士保护就可看出一班来。但她们部落也有规矩,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全身而退的,因为谁知道这些狡猾的商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来骗吃骗喝,然后随便扯个谎便溜之乎也,再不回来了咋办?
但波斯人是最不耻于伸手要钱的,即使你拿了货要给钱,他们往往也是要先推三阻四装腔作势一番方才收取的。所以达拉汉也说了他们的规矩,要么派韦一笑前往,要么其他人都留下,达拉汉给他派几名部落中的勇士保护他前去。
这是本登部落的绝招,也是这一带的习俗,你客商来了,又吃又喝又宿,还要人伺候,不买他们的货岂能平白放你走?假如主子能留下,当然没说的,倘若主子离去却留几名下人,那是得要安排部落中的勇士跟随“保护”的。
张无忌欣然同意,既然说了只有他才能找得到父亲,自然非他去不可。带几名本登部落的勇士便带几名,不过既然又说明了那是个保密地区,所以勇士们至少在离此二十里之外等他。
这个要求令达拉汉犹豫了一番,但又没法拒绝,便嘻嘻笑道:“那么达拉汉亲自护送我尊敬而亲爱的勇士前往怎样?”
张无忌慌忙双手乱摇,道:“不可不可!本人区区草民,哪敢劳动公主大驾!如果那样,就算借本人三个胆儿,本人也不敢做这笔生意了!”
达拉汉很奇怪:“我对你这般好,为何反倒不敢做我们的生意了?”
张无忌道:“你想啊,你公主出行一趟,得要多少费用?咱们都是生意人,谁也不愿意做赔本生意,到时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都得算到我们的头上,那样我爹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达拉汉被逗得哈哈大笑,有心想坚持,但又想到自己贵为“公主”,不能那么贱,便趁机捏一把张无忌的脸蛋,笑道:“去你的咱们都是生意人!那你且去吧!记得速去速回哦?”
张无忌道:“我爹离此处近五百里地,这一来一去,十日之内必然赶回!”
“五百里?这么远?”达拉汉又有些后悔没有坚持同他一道前往了,胆此时张无忌已经拱手告辞称要回去先收拾一下行囊了。
自张无忌挑选女奴显示出极差的眼光后,达拉汉的心中当真信心倍增,心想凭自己的身份、凭自己的床第功夫,这小白脸还不手到擒来?现在妨碍的,只是没有过多的接触机会而已。假如到了那连鸟都没有的荒野,天一黑,还不是我可怜的达拉汉的天下?还不任由可怜的达拉汉为所欲为?实在不行,可怜的达拉汉便用强,老娘往他小白脸的身上一压,他不依从也得依从!嘿嘿!这小子小气怕花钱,达拉汉便率领几名勇士尾随而去,到了野外,便由不得他了!
达拉汉立刻点派了十名最能征善战的衞士,交代他们一定要盯好了张公子,待他独自进山后,要仔细观察那里的山势,那里不是他们的秘密藏金之处吗?等他们走后,咱们便派几千兵马前去寻找挖掘!哈哈!达拉汉从来都是人财都要要!
韦一笑直怪张无忌没让他去,他去独自一人,行事多么方便?不像张无忌,还要被跟几个尾巴。张无忌道,他不亲自去,心内终究不安,再者,他出去有人跟随,则必不防备韦辉二人,如能找到小昭,给个信号,他们立刻就可带着阿妮达脱身。这次出去若不能找到,这戏说不定还得演下去,我便找个盗贼山头劫他一批驮马钱财,带着这些尾巴回来继续谈生意!
这两天来张无忌连番用智,坚毅果断,一改常态,韦一笑实感高兴,虽然不能出去同教主一起放手大干,心中遗憾,但对他的吩咐,自不敢再有异议了。
每日傍晚是从矿坑底部碎石场往坑顶输送碎矿石的时候,由于矿坑又大又深,波斯人没有命令奴隶身背肩抗,沿着足有十几里长的盘旋山路将那沉重的矿石运出坑去,而是在坑北和坑西上方和中部堆场打下了数十座木塔,塔顶安装滑轮,以长索相连,系以巨大的藤筐,将矿石自坑底运到中部,再装框运到坑顶。
这也算是较先进的“机械化”运输了,大大地提高了运输效率,又极大地减轻了奴隶们的劳动强度。
矿坑内是由三千勇士职守的,每隔数月换一批,坑顶却以五十里间隔分佈了两层防线,足有七千名勇士,那矿石便是要趁夜,由骆驼运往数十裡外的秘密矿石冶鍊厂。
本登酋长通过这些年来的急速扩张壮大,已经发展到了拥有两万多精壮兵力的强大实力,但这矿坑,本登便投入了上万兵马,可见他对此地的重视程度!不过这裏驻扎在坑外的士兵除了晚间收货的时分,绝少大队集结,平常看来也不过是极其分散的一队队数十人。一百人的小队而已,借名巡逻、搜捕异教徒,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特别注意。
矿石装框和拖拉藤筐是极需体力的苦力,拉去干这活儿的都是青壮劳力,这时不知怎么,那北坡上一通混乱,竟有人打起驾来了,进而很快引发一场骚乱,有些强壮彪悍的奴隶抢夺了勇士手中的兵刃,将勇士搠死在肮脏的矿石上!
号角急鸣,所有奴隶都被勒令停下手中的活计,分成一个个人群挤在一起,抱头蹲在地上,不敢稍有异动。
北坡的奴隶叛乱连矿坑总管大酋长家的二管家都被惊动了,他迅速调集军队,还未等叛乱波及开来,便将之团团围困了起来。
带头叛乱的奴隶乃是来自大阿富汗依不拉音部落中出名的英雄卓?依不拉音!只见他夺了一柄长标枪,狂喝声中接连搠死了三名本登士兵,本登部卒中一名斧队长见他勇猛,便弃了其他叛奴,举起大斧居高临下地自高地向依不拉音冲了去!这时依不拉音已经又搠死两名士兵了,耳听背后声如惊雷般地暴喝,竟毫不慌乱,回身便是一甩,标枪脱手,正中那斧队长的咽喉,长长的标枪自他的脖子穿透过去,直至枪杆中部。人死力衰,但巨斧凌厉之势犹在,咣地一声,深深地砍入矿石堆中。
依不拉音立刻抢上两步,捡起了那把大斧来,扭身横挥,砍入了一名自右侧奇袭过来的士兵的腹内,拔出跨上两大步前送,斧尖便顶入了一人的心窝!
依不拉音毫不停留,手足并用,飞快地爬上了矿石坡顶,振臂高呼,引得群奴精神大振,士气猛增。
站在坑顶观战的二管家乌斯曼冷冷地问:“这人是谁?哪里俘虏来的?”
一位长老忙躬身道:“他是依不拉音部落酋长的第四个儿子,名叫卓?依不拉音。勇猛善战,出了名的!”
乌斯曼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谁能杀他,赏金币五百,女奴十名!”
将领刚由长老喊出,便有一四十余岁的波斯人接令,只见他手提两柄长剑,颚下黑须微微飘动,正是常胜王!
乌斯曼缓缓点了点头,常胜王便抚胸倒跃而下。他很快便冲入了反叛的奴隶当中,奴隶们见他服色鲜艳,知道是本登部落中的重要人物,自是拼命阻拦砍杀,但这些人又怎能碰到常胜王的边?常胜王步法又快又怪,几拐间,便冲过了这些奴隶,长剑顺势滑扫,便送去了几条性命。
眼见挡不住常胜王,有奴隶惊惶失措地大喊依不拉音的名字,提醒他小心。站在高处指挥大家往坡顶上冲杀的依不拉音也发现了冲上来的常胜王,他攥紧了巨斧,等常胜王窜出自己脚面的瞬间,一斧照着常胜王的头顶砍去。这一斧又狠又准又快,只要砍到,定能将常胜王从头顶开始,劈成两半!
常胜王早料到此招,身体迅速地向左一偏,便避过了当头一斧,他左手长剑毫不停留,径向依不拉音的右腰刺去。这是贴身硬拼的打法,依不拉音心中暗惊此人竟如此悍不畏死又伸手矫健,当下神力贯注双臂,硬生生将砍空的巨斧受了回来,顺势斜削,照样向常胜王的腰间砍去。这又无疑是一着同归于尽的打法。常胜王心中暗笑,他的那剑岂是当真要刺依不拉音的右腰?只见他身体连旋之下,腾跃到了半空,左手剑似乎还在进攻对方右腰,右手剑却不知怎的,已将依不拉音的咽喉割断了。
常胜王从圣火令上参悟来的剑招,至今为之只有中原的张无忌才破过!区区一个仅有天生神力的依不拉音,怎在话下?
常胜王哈哈大笑,挥剑砍下了依不拉音的人头,挑在剑尖,站在矿石堆顶向反叛的奴隶们大声喝道:“该死的奴隶们!依照神的意志,你们的首领已经被就地处决了!你们还做无谓的顽抗吗?”
当下跃跃欲试、准备抢夺武器反叛的奴隶又抱着头蹲下去了,已经反叛了奴隶们的士气大挫,迅速被士兵们合围,砍杀的砍杀,缴械的缴械,不到半个时辰,轰轰烈烈的反叛就此平息。二百多名浑身浴血的奴隶被铁链连在一起赶到了北坡的一片高地上。由矿坑总管乌斯曼亲自宣判他们的罪状和处理方法。当即,乌斯曼按照惯例,先将一百多名带头闹事的奴隶挑了出来,每人鞭刑五十,其余的奴隶被罚一天不能吃饭,不能休息。然后奴隶们抬了数十口大锅上来,在奴隶们人人色变之下,将那一百多名带头闹事的奴隶,以及依不拉音的尸体,就地剐了,丢入大锅中,让熊熊大火,煮得翻天的滚。
乌斯曼喊道:“北坡造反,东坡高兴,因为他们又可以享受一顿美味了!亲爱的北坡的奴隶们,你们难道不希望西坡的同类也学你们吗?要吃羊肉,需要付出代价!刚才你们造反,东坡的奴隶们正是给了圣战勇士们极大的支持才迅速地平息了这场叛乱啊!”
“这些该死的印度狗!”北坡的奴隶们眼睛都快瞪裂了。
东坡的奴隶大部分都是印度人。而挑起东西南北四坡奴隶不合,正是本登酋长管理这大矿坑的根本策略!
一万多奴隶,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不这样管怎么能行?本登酋长不愧是波斯新近窜升起来的最伟大的枭雄,未来的波斯帝国的命运,定然会被他改变。
数十锅人肉被抬到了东坡,很久没有闻到肉香的奴隶们群情大动,当士兵们将一块块肉扔到他们脚下时,顿时引起了一阵疯狂抢夺。
高高在上的常胜王一直注意着两个弱小的身影,她们更本无法挤过人群,好一阵过去了,小的搀着老的,饿得晕头转向,可就是枪不到半点肉星子。常胜王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迈着方步走到锅前,伸两根手指捏起了一块最大肉,顺着士兵们抽打开的通道向那两个身影狞笑着走了过去。
“吃吧!”常胜王说的是中国话,将那块人肉扔在了黛绮丝母女的面前——那块有着尿液便溺痕迹的矿石堆里。
黛绮丝母女浑身颤抖不已,灰白干裂的嘴唇想开口却无力说出一个字来。
黛绮丝胸口翻涌,一口血冲喉而出,当即晕去。虚弱的小昭再也扶不住母亲,便抱着母亲,一起摔倒在地。
眼看着这么肥美的一块肉摆在眼前,旁边的一名奴隶经不住诱惑,迅速地爬了过去,想要将肉偷走,谁知眼前白光一闪间,自己的头颅便和身躯分开了。黑血咕嘟涌冒,有不少都溅到了不远处的那块人肉上。
其余奴隶再也不敢妄动,都吓得呆了。
小昭惨然一笑,看看怀中气息微弱的母亲,豆大的泪珠从干涩的眼眶中滚了下来。她想骂他叛徒,你没有好下场的。但却无力说出口来。实际上,她已经至少有两个月没有开口说话了。说话是一件很浪费精神和体力的事,在极端疲累饥饿的奴隶群里,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以一种求生的本能,顽强的活着。小昭也一直只是在心中,自己对自己说话,而且,只有一句:“公子爷一定会来救我和娘的!”
长时间极度缺乏营养,不但会极大地伤害身体,而且会伤害大脑,它会令人变得迟钝甚至白痴。
小昭,已经有些迟钝了。
她怔怔地盯了那块肉一会儿,耳边只听常胜王的声音说道:“如果你听我的,就不用在吃这些苦了!”
小昭当下放下怀里的母亲,努力地向那块摆在尿迹和血泊中的人肉爬了过去,她甚至已经没有单臂支撑身体,再伸手去拿那块肉的力气了。她颤抖着,用嘴叼起了那块肉,爬回了母亲的身边,将从肉中吸吮下来的汁液,口对口地喂入母亲口中。好一会儿,黛绮丝一阵猛烈咳嗽,醒转过来。她们没有精力理会常胜王了,只是全神贯注地吃那块人肉。
常胜王恶哼一声,转身离去。
出得帐区,张无忌对那十名跟随保护的勇士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过了克蒙部落,再往北行二百里!本人新来乍到,道路不熟,还要请各位引路,或许有近路可循,缩短脚程呢!”
谁知十人没一人听得懂他的话,好一番解说和比划,他们才弄明白了克蒙,以及往北的意思。十人哈哈大笑,胸脯拍得梆梆响,在前带路,向克蒙部落飞马奔去。
半日后,达拉汉暗暗挑选了一支二十人的队伍,打马出帐区。可是她千琢磨,万计划,却忘了嘱咐那十人脚程不要太快了,十人虽一路留有记号,可凭达拉汉那二百来斤重的身体,骑在甚么马上,那马也跑不快跑不久啊!直到半夜宿营,累得四匹大马口吐白沫打摆子,她也没能看见张无忌一行的半点影子,气得她差点将马抽死,臭骂不休。
克蒙部落已成焦土的废墟上长满了杂草,各种不知名的野兽睁着溜溜转的眼珠躲在隐蔽处警惕地打量着远处一群时时停马驻足的人。
张无忌大打手势说大战刚住,说不定会有金银财宝被埋藏在废墟中,所以常常下马查看。勇士们则懒得陪他这样。一万多人打扫过的战场,还会有遗留下的战利品?这个财商,准是想发财想疯了!
张无忌仔细地查看了一处大屋废墟,竟在一堵坍塌的墙上发现了小小的一个“张”字,当下心头大振,忙就地狠挖,十名勇士以为他当真有所发现,当下也跳下马来乱挖,挖了两柱香时分,十根手指都破皮见血了,却见张无忌颓然坐倒,直摇头叹息,然后又在附近转了两圈,上马而去。勇士们大恨,连喊倒霉,纷纷上马跟随而去。
那个“张”字刻得纤细有力,离地三尺,正是床榻的上方位置,字虽又小又不起眼,但笔划却极深,显非一日之功,难道小昭每晚难眠,便是以一根细枝不停地在那笔划上轻轻刻画吗?张无忌越想越是心焦难耐,都不大耐烦再行伪装了,先围着这个部落遗迹转了一大圈,仔细寻找小昭离去方向的痕迹。可惜,却毫无发现。直到深夜,十一人才在数十裡外的深山里歇宿了。
对于在此地耗了整整一天时间,不停地翻高爬低,原地打转的事,十名勇士已经忍受到极点了,他们趁夜深,张无忌已经睡着,便聚在一起,暗暗商议,假若明日此人还这般,他们便将他拖下马来抽几马鞭,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谁知还未商议完,张无忌竟呼地坐了起来,众人大吃一惊,却见他摇了摇头,仿佛极度失望般地,倒头又睡下了。
十人又是气,又是想笑,道:“这是他胡大的想钱想着魔了,做梦都在想,真没救了!”
他们怎知这是张无忌听到十几裡外想起了马蹄声,他呼地坐起来,是以为小昭她们来了,但仔细一听,一共两骑,蹄声沉重,还隐隐有男人的大声胡语呼喊,一听就不是小昭,所以大失所望之下,倒头便睡了下去。
十人各自睡倒,约一盏茶时分,终于也听到那呼喊声,感情竟是呼喊他们其中几人的名字,忙跳将起来回应,不一会儿,便有两骑奔来。这两人累坏了,马未停,便翻身下马,躺在地上便要水喝,然后才说道,达拉汉总管有命,你们不能再向前快速赶路了!总管有事要见这位客商。但是这事还得保密,不能令客商察觉。
十人颓然坐倒,心想完了,明日还得陪着这位客商翻腾废墟!他若不想翻了,咱们还得以真主的名义劝他翻,甚至帮他翻。
二人埋怨道,这十个蠢货是怎么留的记号啊?差点把自己人给转晕了!现在耽误了半天时间,大总管说不定今天半夜就能赶到克蒙了!你们画下的记号,你们派两人去克蒙迎接大总管,否则害得大总管也绕圈子,那样你们就要小心挨皮鞭了!
十名勇士中的小队长布里木一拍脑袋,叫道:“对对对!我的胡大,正该这样!乌代、阿不拉,你们两个赶快骑马前去迎接大总管,不可有误!有误了大总管抽我多少皮鞭我布里木敢向真主安拉发誓,抽你们三倍的鞭子!”
乌代、阿不拉连忙上马而去了。剩下的人赶忙支起了一定帐篷,等着大总管来住,这十人则在附近旷地上铺了毯子睡了。
加恩大山中的夏夜,凉爽舒适,极少蚊虫滋扰,何必麻烦支帐篷安睡?但大总管毕竟是大总管,不管她今夜是不是真的能到,提前准备是必须的。骑了一整天的马,大家都很累了,不一会儿,大家便都睡着了。这裏是黄金大酋长的地盘,所以勇士们连哨都懒得放了。
从他们的心跳中听出来,这些人全都睡着了,张无忌坐将起来,仔细地闻那空气中隐隐飘荡而来的轻微得难以察觉的臭气。
这应当是尸臭。如果是棺椁入殓安葬的尸体,外界不应该闻到尸臭,所以这尸臭的来源不是倒毙乱石中的野兽,就是乱埋于沙石之下的人!
不管是甚么,张无忌都决定去看一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呢?
张无忌循臭而去,走了近一里地,终于找到了尸臭的来源。只见那荒凉的山沟当中有一处杂草丛生的所在,拔开草丛凝目一看,夜露微润的土壤中,竟翻爬着累累的绿头大苍蝇,被张无忌惊动,嗡地一声飞起二尺多高,然后落入眼帘的,便是那白里发黄的一层蠕蠕而动的肥蛆。
张无忌掩鼻退了几步,飞身回到宿处,偷了两柄腰刀来,一手一柄,三下五除二,砍去杂草,掀去乱石,只拨开了薄薄的一层浮土,便发现了腐烂得露出白骨的人尸。
张无忌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而且对死尸并不陌生,但半夜三更独自一人挖这般尸体高度腐烂的乱葬坑,心中还是有些发毛。再加上这气味实在是越挖越臭,吸入一口胸内就忍不住要翻江倒海,而且,到处都是乱爬的肥蛆,嗡嗡乱飞的苍蝇,没处下脚,没处躲避!张无忌强忍着烦恶,闭气挖了个大概,查到该坑内共有七具骸骨,以刀挑出两具放到坑外仔细查看,发现没有一具有骨骼上的致命创伤,由此看来,这绝非是一般的战阵上死亡的人。如果有内家高手,打死人也可这般;还有瘟疫、病重——不,病重不可能这七个人同时病重而死——和中毒而亡,都会这样。
张无忌用刀刮了几根骨头,进一步排除了中毒和瘟疫的可能。因为处理瘟疫尸体,一般不会这般浅埋的,而是大多采用火焚的方法;而内家高手,在这遥远的波斯,会有这样的人吗?这七人骨骼如此健壮,即使不会武功,也不会轻易被人“软绵绵”地一举打死。
最后一个可能,便是一个外家高手,利用兵刃,在毫不伤及他们骨骼的情况下,将他们杀死!
难道波斯也是藏龙卧虎之地?除了我所领教过的明教诸宝树王和流云三使,尚有其他的高手?而且,流云三使使用的是钝武器,杀人定伤骨,所以这七个人,必定不是他们杀的,而波斯明教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仔细想来,应该只有常胜宝树王!因为他使用双剑,剑法怪异轻灵,要做到割断七个人的咽喉而不伤及其骨,实在轻而易举。
不过这个猜测张无忌可不敢做出定论,因为他马上就从尸体衣服碎片上发现了火焰的标记,还有他们的兵刃,也发现了这个标志。这证明,这些尸体生前乃是明教教徒!而身为波斯明教的宝树王,怎会杀害自己的教友?
看来波斯、还有这个本登部落,定然隐藏着一流高手!
三个多月前的大战,本登部落已将尸体集中掩埋了,怎么会在此处还有一个小乱葬坑呢?杀死他们的人没有拿他们去请功,这倒是怪事了,难道杀他们的人不是本登部落中的人?
张无忌越想越迷惑,也顾不得满脚蛆泥,又跃入葬坑,仔细翻看,果然在死尸的最下方挖到了一只包袱。张无忌如获至宝,打了开来,抖去蛆虫,看见了几件女子穿的衣裙,另外,在最里方,却发现了一截黑色的金属链子,拿起仔细一看,当下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这不是小昭曾经用过的玄铁铐链么?当初在大都涮羊肉馆里,张无忌向赵敏借来倚天剑,削断了小昭手脚上的镣铐,她曾拾起了一小段藏在怀中,当时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今日竟在这乱葬坑里发现了,心中当真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忙又仔细查看了一遍那些尸骨,全都是健壮硕大的,决不会是一个小女子的尸骨,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收起那条小链,跳出葬坑,双刀挥舞,又将之埋了回去,更加高了许多大石,拜了几拜,在数十丈外的沙沟内擦去鞋底上和腰刀上的累累蛆泥腐肉,方才去寻了一条小溪,洗了洗,藏了那两柄毁坏不堪的腰刀,回到了宿处。所幸,前去迎接达拉汉的人还没有回来,而那十人,还睡得香呢。
躺下来静静思索,张无忌突然想到,小昭虽然未必便遭不幸,但极可能被俘了。因为小昭的包裹在那坑中,倘若只是小昭慌忙不及带走,而那追兵也必紧追不舍,便顾不上掩埋这些尸体。从那葬坑看,坑挖得很浅,土也埋得薄,说明掩埋时很仓促,但奇怪的是,那些尸体却堆叠得整整齐齐,又显得掩埋者对待这些尸体很是敬重,难道是明教自己人在仓促的逃跑中掩埋的自己死去的教友?不过不可能啊?七具尸体,怎会这般丧命?难道教中出了叛逆?
不可能。但又会是什么?还是其他部落的高手俘虏了小昭等人?还是本登部落俘获了小昭等人却故意秘而不宣,从而设法吸引明教残余教众露头,以至斩草除根?看来这些事还得从达拉汉那里探听!小昭,你可千万别出事啊!张无忌前来救你了!
正胡思乱想时,却听十几裡外蹄声杂沓,知道定是达拉汉来了。果然两柱香过后,达拉汉等人果然来了,这些人赶了至少十个时辰的路,真是又困又乏,见到宿处,不由一阵欢呼。达拉汉大怒,低声喝道,没看见贵客正睡得香吗?谁吵醒了他,达拉汉要了谁的命!
众人大惊,赶忙捂口,远远的便拴了马匹,轻手轻脚走过去。达拉汉又注意到只搭建了一顶帐篷,甩手又给了揉着睡眼慌忙起来迎接的布里木一耳光,低声喝道:“为何不给贵客支顶帐篷?”
布里木心中连连叫苦,忙同部下一起去支帐篷,支好后又一齐抬着,轻轻地将张无忌罩进了帐篷里。达拉汉心中暗暗怪笑:“小白脸啊小白脸!你狠狠睡吧,待会儿美丽迷人的达拉汉就来陪你了!我达拉汉敢想敢干,毫不含糊,遇上了我,算你艳福不浅!”当下严令众人搬到二十丈以外的小山丘后面去睡,谁也不准看这边,否则眼珠子便要去见安拉!
众人心中好笑,又极其羡慕,纷纷蹑手蹑脚地搬到了那座小山丘后面。大家纷纷忍不住狠狠地抱了抱自己的腰刀,有两名勇士这才发现到自己的腰刀不见了,又不敢大声声张,只道是自己慌里慌张的忘拿了。这事要让别人知道,会笑话自己不配当圣战士的。只有等明日,大总管起来了,再去悄悄寻回吧。
张无忌听到达拉汉沉重的脚步声在帐篷外缓缓地转了一圈,然后又慢慢地踅回了她自己的帐篷。张无忌倒真没敢想她竟会心存奸污自己的念头,还以为她怀疑到自己身上没法洗净的尸臭味了,正编了一肚子的谎话呢,谁知这肥胖高大的女人回到自己的帐篷竟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汉语:“小白脸,等达拉汉啊!一会儿小山丘外的那些蠢货就睡着了,达拉汉就来陪你!哈哈!但愿你小子的那玩意儿能满足我无比可怜的达拉汉!”
张无忌脸上登时滚热,差点喷了出去。
不到半柱香的光景,达拉汉就疲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近十个时辰的奔波,不光她的三匹大马耗到了快死的境地,便是她自己,也困得只想倒头便睡,啥也不想了。可是,她的心裏却又偏偏躁动难安,熊熊烈火烧得她难受欲死。她胡乱解开裤腰带乱挠了一阵,却更加难受了,便呼地坐起来,劈哩啪啦连抽了自己数十个耳光,将原本紫褐色的肥脸抽得黑红黑红,无边的困劲儿总算被赶走了三四成。她心想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起不来了,白白浪费大好时机!于是掀开帐篷皮帘,钻了出去。
刚钻出去,她便惊呆了,只见张无忌正坐在附近的一块凳子般高矮大小的石头上仰望星空呢!
张无忌没有回头,而是很平静地缓缓道:“怎么?公主也睡不着么?”
达拉汉这一下困劲儿倒又飞去了三四成,忙系好了裤腰带,颇为尴尬地挠头笑道:“是啊!公子这是?”
张无忌轻叹道:“今晚的星空甚好!”
达拉汉心中一阵波涛荡漾,心想如果有一个魁伟英俊的大英雄能够搂着自己坐在夜色里看星星该多好啊!
她挪到张无忌身边的地上坐下,双臂后撑,仰望星空,也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
张无忌道:“既然公主没睡,在下夜观星相,突然想到几个无问题,可否与公主探讨一番?”
达拉汉大喜,道:“请讲。”
张无忌道:“这裏方圆百里之内,恐怕再没有别的大部落了吧?”
达拉汉得意洋洋地道:“别说白里,就是千里之内,也没有其他部落了!”
张无忌道:“我看公主身负绝世武功啊!就算到了我们中原,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高手,是否像公主这样的高手,在波斯还有很多呢?”
达拉汉哈哈一笑,砰地躺倒在地上,二百多斤的身体将肥肉下的烟尘激吹出来,蔚为壮观。她双手交叠着垫在脑下,笑道:“在波斯,除了邪教摩尼有几个高手外,就只有我的亲哥哥黄金大酋长土库尔斯?本登和我达拉汉?本登算得上是高手了!”
张无忌哈哈一笑,起身踱步走出数丈,抱拳道:“佩服佩服!夜已很深,在下不便和公主独处,这便去和将士们歇宿了。”说着拱了拱手,大步向小山丘走去。
达拉汉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待她反应过来要喊住张无忌时,他都已经爬上小山丘了,气得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也懒得再回帐篷了,就地睡去。
对于张无忌来说,情况已经大致明了了,小昭的去向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小昭和常胜王等人易容逃走了,二是被土库尔斯兄妹所擒。
从这两个可能中选择,被他们兄妹擒获的可能又最大,因为那截锁链,小昭没有带走。但是为何那七具尸体没有入万人坑?又被整齐地叠放着乱葬了?为何堂堂明教教主被擒,外界却连一点讯息也没有?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了。
常胜王和黛绮丝的武功是极高的,小昭自己也不弱,如果不是高手、甚至加上偷袭,谁也拦不住他们的,这么想来,他们到底是不是逃走了?但为什么小昭没有带上那截小锁链?
想着想着,天已大亮,众勇士烧了水,煮了茶,拿来肉干、奶干等干粮,伺候大总管和张无忌吃了早饭,大家一起上路。
达拉汉看张无忌一副忧心忡忡,讨厌自己的模样,心裏就有火。她忍不住喊道:“你怕什么!我达拉汉向万能的、无所不在的真主安拉起誓,我这次出来绝不要你出一个大钱!”
张无忌道:“你说了算得了数么?”
达拉汉一愣,这做买卖的事可不归她管,但她随即一挺胸,喊道:“我达拉汉说话,谁敢不听几分?我叫我哥哥,不但不多收你银子,还给你最便宜的价格!这样好不好?只要你给老娘乖乖听话!”
这些勇士都不懂汉语,所以达拉汉喊得毫不避讳。
张无忌哈哈笑道:“那多谢了!”打马当先而去。
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还没有想好,是和达拉汉翻脸,杀了他们再回头去唤出韦一笑来,自己满山寻找,夜探敌营,还是继续暗访,他都有些拿捏不定了。
反正小昭的去向十之八九是和本登部落有着极大的关联的。想来想去,且先装一阵再说。现在便是设法在什么地方弄到几十头骆驼,装成真正的客商了。
正为难时,突然隐隐听到数十裡外有隐隐的马嘶之声,心中一喜,暗忤道:“现下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那是哪里的客商,我张无忌都要先借他们的钱财一用了。”
当下向达拉汉抱拳道:“尊敬的公主!家父的秘密驿站便在这附近不远处了,各位需遵守承诺,在此等候本人,本人去去就来!”
达拉汉一犹豫,张无忌又道:“我最忠实的家人和最喜欢的女奴还在你们手里,你还怕我不回来么?”
达拉汉是有些惊异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心中微微难过呢,听到这话,当即连摇肥手,笑道:“哪里!哪里!公子快去快回便是!”
张无忌抱拳称谢,打马而去。
飞奔了数十里,终于找到了目标,但张无忌却呆了,那马上的乘客竟是久违了的西华子和衞四娘!看到张无忌,西华子和衞四娘更是高兴地下马便拜,眼泪鼻涕一起横流。
西华子也带了一个当地人做向导,西华子说这是他们在路上擒的,他们都擒了好几十个了,百般打听小昭小姐的下落。
听说他们也在打听小昭的下落,张无忌大喜,忙问他们打听得怎样了。西华子道:“只知这附近的部落全都被本登部落借圣战之名呑并了,这些部落幸存的人十之九九都被本等部落充作了奴隶,长得标致的女子,被分到了各贵族勇士家里为奴,丑的和男子则送到了一个大铁矿干苦力。”
黛绮丝和小昭如果当真被俘,以她们的容貌,自然是被分去为奴,但……张无忌猛地想到了金花婆婆和初见小昭时的丑陋模样!
对!在仓惶逃命中,她们改装易容是最在情理中的事啊!正因为他们易容改装了,所以本登大军虽俘获了她们,却并没有认出她们来,将她们同其他俘虏一起,送去干苦力去了!
虽然这和张无忌在乱葬坑中的发现有些不大相符之处,但有这么一条重要的线索,怎能轻易放弃?
张无忌当下便要去查看那个铁矿,西华子道,他们也设法去查看过那座铁矿,但还没靠近五十里地,就被圣战士兵给拦回来了。
张无忌眉头一皱,道:“那么我便晚上去!对了,西华道长擒了那么多人打问,有没有暴露行踪?”
西华子得意道:“我西华子做事,公子尽管放心,问了后,我全都……”说着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张无忌紧皱了一下眉头。衞四娘见状忙道:“公子,咱们现在都是为了尽早平安救出小昭小姐才不得已而为之啊!公子如果不喜,回去责罚我夫妻二人便是!”
“你夫妻二人?”
衞四娘脸上一红,露出幸福的羞涩道:“我……和师兄已经……已经……私定终身了……”
张无忌呵呵而笑,拱手道:“那祝贺你二位了!”
两人快活地对视了一眼,西华子道:“现下我已还俗,一路行来,索性做开商人了。我俗家姓李,以后公子称我为李西华便是了!”
张无忌现下也没心情和他客气,便点头答应了,李西华二人欢喜得差点又落下泪来。
张无忌说了自己的起先计划,西华子听了连连点头,道:“这样甚好!不管小昭小姐在不在那座铁矿,我们都要多方尝试,我知道此去二百里,有座林木茂密的大山,山中有数百盗贼,专劫来往客商,我们大可前去向他们借些驮马钱财,然后打着收购地毯,顺带想买些奴隶贩往地中海沿岸的幌子,到本登部落中大肆挑选收购女奴,这样定能将小姐找出来!”
此计大妙,张无忌当下同意。说做便做,现下便去那山寨,干完了事,由西华子充当张家的大管家,带着驼队先去稳住达拉汉,同她一起先回本登部落,自己则趁夜前去铁矿矿坑,寻找小昭!
藏好马匹,张无忌同西华子、衞四娘二人一齐潜入一片茂密无边的松林中。不多时,便摸到了那个匪窝对面的山头上。西华子道,波斯的绿林与中土的绿林不太一样,他们不喝酒、不练习弓马骑射、而是整日里身子跪在一起嗷嗷叫,然后生火烤肉跳舞,晚上轮流玩女人,除了劫掠客商外,其余竟不怎么干别的事,就是山上的吃穿用度,往往也是一些当地商人运上去贩卖给他们,然后再收购去他们截获的驮马财物,他们自己却因为害怕被官府抓去充劳役,平日里是不下山的。因为他们天天这么怪叫,一个个嗓子练的出竒的好,遇到客商过路,便这么一窝蜂划拥下去,吹胡子瞪眼嗷嗷嗷一通乱叫之下,过路客商大部分便吓掉魂了,连跑的力气都没了。可不象中土绿林那般,先躲在暗处,出其不意地拦路跳将出来,由头头脑脑喊一声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他们是大家一起怪叫,什么都不用说。
张无忌听得好笑。西华子手指跪在最高处的三四个人道,那就是这个山寨的首领,我知道公子不喜杀生,那咱们便设法擒住最中间的那个长胡子,小人多少会些波斯话,便叫他交出十几匹骆驼,再借给我们七八个人便是。
张无忌点了点头,他已经心急如焚,不耐烦再等了,当下长啸一声,自岩石上一掠而下。
这声长啸当真吓了群贼一跳,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甚么事,张无忌已经落入了人群之中,大家都只感灰影一晃,那四名头领便已经一股脑儿的全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了。群贼这才感觉有些不妙,下意识地便一起往台阶上涌,想要按倒哏前这个蒙面怪人。
张无忌背手转过身子来,袍袖看似被自然甩起,实则拢了一袖鼓荡地内力,随袖用出,刚冲上前来的群贼登时感觉劲风扑面,为之后仰,倒摔出去。
张无忌不会说波斯话,也就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番贼们,好半晌,西华子才和衞四娘奔下山来了。
西华子完全没有想到张无忌眼下的武功竟已经高致于肆,简直不可思议,随便牛刀小试一下就令人哏花缭乱,叹为观止,看来跟随此人真是没错了!一定要干点漂亮的事做为见面礼送给主人,以表中心坊!
西华子哈哈大笑着高举双臂穿过匪群,登上台阶,用他那半通不通的波斯话说了几句劝降的话,谁知波斯语也有地方方言,这些番贼说的便是东波斯山区土话,哪听得懂西华子说了些甚么。最后群贼闹闹嚷嚷,又要作乱时,西华子挥刀砍了一个看似最凶恶的匪首,又连斩数人,才将局面勉强控制了下来。
这股番贼住的半洞半帐,财物储藏幷不隐秘复杂,驮马还也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说不通便不说了,需要什么,便自己去拿算了,倒还直接千脆。
这伙番贼的忠诚程度更在中土山贼之上,头领被擒,他们救不得,也不会自行逃走。当下衞四娘手持钢刀驾在跪在中间的匪首颈上,西华子施展昆仑轻功,不一会儿便牵了十七八头骆驼来,又挑了七八名看起来最憨厚老实、身上没有特殊标记的番匪,一起带到张无忌面前。
张无忌不愿再多等一分了,飞身跃下台阶,狂风一般从匪群中穿过,双手连点,闭了其余所有番匪的哑穴和环跳穴,令他们二十四个日振内下身动弹不得,开口说话不得。他倒不怕他们中会有推穴过宫的解穴高手,以他现在的功力,独到的点穴手法,放哏天下,也没有几人能解得了他这轻描淡写地一点。
张无忌看这裏山髙林密,极易隐藏,极易找到食物和清水,假如此去能找到小昭,便来此处等待与大家汇合。当下同西华子约好,五日为限,如果他没有回到本登部落,他们便设法出来,到此地汇合。
西华子有心表现,当下将胸脯拍得梆梆响,连道此去定将那些番鬼搞得晕头转向,仔细査找小昭小姐的下落!假如他们有幸先找到小姐,也是救了出来到此地等待公子,如果那样,他们会在显要的地方留下得手的记号的,看到这个记号,公子便不用进入本登部落了!
那些骆驼和土匪张无忌竟没去多看一哏,便大步离去了。西华子将这七八人和骆驼带到二裡外,突然飞身而起,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大嘴巴,拔出长剑就要杀,吓得七八人忙不迭地跪地求饶。
西华子大声地指着张无忌离去的方向喊:“图古大!图古大!”
这是波斯语中英雄的意思,群匪虽说山沟土话,但这样的单词还是勉强听得懂的。西华子便带领着大家向着那方向遥遥跪拜。这样的意思大家一下全都懂了,这是叫大家效忠那位离去的英雄的,反正现在别无选择,再说那位英雄从天而降,哏光如电,一举便令一百多人动弹不得,便如真神一般,谁敢反对?
西华子当下也封了这些人的哑穴,将他们变成哑巴,前去找到自己的坐骑,向达拉汉所在的方向而去。
二百多里路,直走到第二日中午才到,一路上西华子都没有让这些番匪骑上骆驼,二百多里路奔下来,只将这些番匪累得往日养成的烕风煞气一扫而空,全成了老实软绵的老绵羊。
这时达拉汉等人却已经等得骂娘了,不断派人胞到山顶上张望,好不容易盼到来人,张无忌却没有来,达拉汉当下咆哮一声一拳打在身旁的一块岩石上,砰的一声巨响,石屑纷飞,她竟将这块巨石给打碎了!当真吓了西华子和衞四娘一大跳,心想这番婆怎地这般厉害?这拳力,何止大了我等十倍?看来这次是身入虎穴了。
西华子连说是自家老爷身体有恙,不能吹风,所以没有出来,而少爷看护老爷两三天便会赶去本登部落,他是张家大管家,可以代表老爷购买货物,咱们事不宜迟,这便去吧。
达拉汉偾怒中又击碎了两块岩石,这才在前带路,回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