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退了吧。”皇帝朝大臣们挥挥手。
“是,臣等告退。”张秀丽跟随在大臣们的身后,走到门口时,回头忘了皇帝一眼,却见到皇帝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五官,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反观五官,却见她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似乎对皇帝的注视并未发觉,皱了皱眉头,张秀丽苦笑,只是琴安身边的一个丫头便令皇帝关心至此,看来皇帝对琴安的爱远胜过自己啊,如此想着,张秀丽便带着无限的惆怅走出了御书房。
五官低垂着头拉开御书房的暖帘,恭送着各大臣出去,自己便也想跟了出去,她不是御书房的奉茶宫女,既然大臣们的会议已然结束了,她便也没有了留在此处的必要,但是,五官眼珠一弯,偷望了皇帝一下,果然,只见皇帝的眸光正瞧着自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五官相信她没看错,自她进入御书房开始,便有道深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五官很想忽略,但她却又不得不去正视这份眼神,因为这眼神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圣上——应天临,并且,自那晚白花林之后,这样的目光已追随了她两天。
因此,五官只得安稳的站在原地,皇帝这几天似乎一直在找她的不是,她就这么惹人厌吗?五官十分不明白为何皇帝要花这种时间在自己的身上,或许,皇帝是想找出她的过错以便罚她吧?想到这儿,五官暗叹了口气,对自己的未来有些担忧,不过,她不怕,更不会服输,早在她七岁的时候,龟奴,打手们对她的挑衅,故意找她的麻烦时,她就能应付自如了,这会儿,她已是十三岁了,最苦的日子也熬过来了,为了小姐,她说什么也不能做错事。
隐约中,五官对皇帝对她不寻常的注视形成了一种对抗的心理,五官或许并不自觉,其实早在三年前皇帝踢了她一脚时,五官的内心,已对皇帝起了防范意识,她在怕,怕皇帝像龟奴那样加害于她,所以她要自保,因此表面上她对皇帝表现得越是卑微,越是谈笑风生,只能说明五官对皇帝的隔阂越大。
“皇弟?”应天宇见皇帝正看着五官,优雅狭长的双眸一抬,道,“皇弟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呢?”
“没什么,皇兄还有事吗?”应天临收回了视线,脸上略显不自在,但被他温和的笑容所掩盖。
就在这时,突听得御书房外砰的一声,便听得张秀丽叫道:“你怎么走路的?”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发生了什么事?”一听是张秀丽的声音,皇帝疑惑地看了眼李得胜道。
“奴才这就去看看。”李得胜慌忙地道。
就在李得胜刚掀开暖帘子时,只听得张秀丽惊声道:“你说什么?莲儿和别的宫女打起来了?”皇帝皱了皱眉,和贤王应天宇对视了一眼,便双双走出了御书房,五官紧跟在后。
当皇帝走出御书房时,已不见了张秀丽的身影。
“怎么回事?”皇帝皱了皱眉,看着李得胜。
“启禀皇上,储秀宫有两个宫女和秀丽姑娘的侍女莲儿起了冲突,秀丽姑娘已回了储秀宫,皇上,您是不是要去看一下呀?”五官在一旁看了皇帝一眼,暗忖:虽然莲儿的主子是秀丽,但这皇帝所在乎的毕竟只是那个主子,而非这奴才。
果然,只听得皇帝道:“李得胜,你是奴才的头,这种事还用得着朕去吗?”李得胜一怔,心下奇怪,皇上不是很在意秀丽姑娘的吗?怎么这会儿?随即惶恐地道:“是,奴才这就去。”说罢,便匆忙往储秀宫赶去。
五官淡淡地一笑,知道从今天起,储秀宫里的日子多半会变得热闹非凡。
贤王挑眉看着和他不过一丈之距的五官,对五官莫名其妙的笑意深思起来。
雾已全部散去,整个皇宫开始笼罩在了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五官喜欢皇宫,是因为皇宫的美与神圣,这种感觉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如果这世上有什么样的美能让五官发出由衷的感叹,生出欣赏的细胞的话,那就只有这皇宫了,因为这裏是权利和财富的巅峰。
当军机大臣拿着一份十万火急的帖子求见皇帝时,皇帝、贤王、军机大臣便开始在御书房里紧急商议,甚至还叫来了刚出宫不久的宰相古楼生,并且禁止任何人打扰。
五官偷得这个空闲便来到了这座位于御花园后面的假山上眺望。
这座假山并不大,但它的地理位置却是非常的独特,站在上面,并不能俯瞰皇宫的全貌,但奇怪的是,每当太阳当空时,从这裏望去,皇宫最主要的几个大殿都能清楚看清。
五官看着绵延壮阔的宫殿巍峨的起伏着,她就会生出一种相逢恨晚的想法。
“五官。”就在五官出神地看着这皇宫的一角时,一个粗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声音?五官一愣,低首看去,只见须王慎正在假山之下向她挥手呢,五官赶忙走下假山,对着须王慎福了福,道:“奴婢见过王爷。”同时,心中纳闷:一大清早的,这须王爷怎么会在这裏出现?
“不是说了吗,以后在我的面前,你无须称自己为奴婢的。”显然,今天的应天慎非常的开心,因为他一直咧着嘴朝五官笑着。
“奴婢不敢。”话虽如此说,但五官却已然喜上眉梢,对于这种特殊待遇,她焉能不开心么?
“不敢?”须王慎突然凑近五官,眯起了双眼,一脸的了然,道,“其实你心裏很乐吧?”对于须王慎突如其来的接近,五官脸上一热,又因为他正说中了自己心中所想,有些怔忡,暗想:这须王怎么每回她在想什么都能清楚的知道呢?但心裏却也并未感觉到生气。
“嘿,被我说中了吧?”须王慎又是咧嘴一笑,一脸的自大。
“是,王爷真聪明。”五官干笑几声,看着须王脸上灿烂的笑容,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可乐的。
“你无须拍本王的马屁。”须王慎自负地道,“平常拍本王马屁的人太多了,不缺你一个。”五官脸色一僵,只觉这一大早的好心情就在被眼前这半大的男孩子以几句话就给破坏掉了。
“呐,给你,”这时,须王慎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到五官手里,眼中的羞涩一闪而过。
“是什么?”五官奇怪地看着手中的小布包。
“自己看。”须王粗哑地道,说这话时整人显得略微有点别扭。
五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将小布包打开,却在见到布包内的东西时,一怔,奇道:“月饼?”
“嗯。”须王慎点点头,见五官一副疑惑的表情,便忐忑地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可是王爷,今年的中秋早就过去了呀。”五官只觉更奇怪了,好端端的干嘛给她月饼呀?
“上次本王不小心吓着了你,害你弄丢了两块月饼,这几块算是本王赔你的。”须王慎颇为不自然地道。
上次?弄丢了两个月饼?那不是三年前的事吗?五官一怔,想起了三年前在奴洗宫的那个晚上,不禁扑哧一笑,那么久的事她早就忘光了,想不到这小王爷竟然还会记得。
“你笑什么?”一见五官望着自己笑,须王慎的脸一红,佯怒。
“这月饼的样子真好看,我很喜欢。”五官拿起一块月饼在手中,温和地看着须王慎,暗想:看来这小王爷的心地善良得很,连三年前的事他也能记到现在,很显然,他这是在补偿她那晚因为他而掉落的月饼。
“给。”五官将手中的月饼递给应天慎,见他疑惑地望着自己,五官微微一笑,道,“王爷若是不嫌弃,便和我一块吃吧。”她有点动容,有点开心,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对于须王慎的直接,心裏涌上一股难言的感觉,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如此用心,能记得她这么小的事,也是第一次,五官将她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了别人分享,尽管只有一块。
“嗯。”须王慎开心地接过,其实他并不喜欢吃甜食,但一见五官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时,他的手已然下意识地接过了那一小块月饼了。
五官拿起一块小月饼,先将小布包摆放在自己的胸前,以便接住那吃落下的碎末,再一点点地开始品尝,这是五官的一个习惯,对于好吃的东西,她喜欢慢慢地极为小口地吃,因为吃得越慢,她拥有的时间便越长。
数口后,五官满足地一叹,这月饼比三年前的来得好吃,入口即化,并且唇齿留香,颇有“绕齿三日”之感,并且隐约中还透着一股白花香味,白花香?五官一愣,一道绝美却孤寂的身影闪过她的脑海。
须王慎看着五官那一小口一小口如小鸡啄米般的吃法,喉咙动了动,感觉五官手上的月饼特别美似的,他的那个月饼早就被他一口解决掉了,想到这,他不禁后悔刚才为何吃得那么快?“喂,再给我一个。”
“王爷的呢?”五官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上。
“吃完了?”
“唔,这么快呀?”
“嗯,给我。”须王慎伸出一只手,霸气地道。
望着须王慎如星空般闪耀的眼神,五官的心裏蓦地闪过一个想法,这小王爷虽说对她很是特别,甚至还免去了他们之间该有的尊卑之分,但他对自己的好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她却始终弄不明白,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没道理对一个奴才如此厚爱吧?如此想着之时,五官已脱口而出,“不给。”她要试探她,如果面对自己的拒绝须王慎生气了,并且要责罚她,那么他对自己的好便都是假的,他只是想戏弄自己而已,想到如此,五官的眼神变得冷漠。
“这月饼可是本王给你的,你竟然不给?”须王慎紧抿了唇,无法置信他竟然被一个宫女拒绝。
“王爷既然把这月饼给了我,它便是我的了。”
“你真不给?”
“是。”五官点点头,显得大为不敬,奇怪的是,她说这话时内心竟然感觉不到对这小王爷任何的不安。
“你?哼,不给就算了。”须王慎冷哼一声,转过身子不理五官。
五官一怔,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的,望着须王慎的背影,只觉汗颜,她似乎有点小心眼了,想到这,五官心一软,虽然不舍,但还是从小布包里拿出了一块月饼递到须王慎的面前,道:“王爷,给。”
“真的给我?”须王慎狐疑地看了五官一眼。
“是呀。”
“我现在不要了。”须王慎双手叉腰,高傲地直视着五官,道,“除非你给我三块。”刚才他太丢脸,生平第一次向宫女要东西吃竟然还被拒绝,有没有搞错,他是王爷啊?哪一个奴才不是拼命地在巴结着他。
五官一愣,瞬间额上的黑线开始满天飞,这王爷未免太贪了吧。
“你给还是不给啊?”须王慎得意地看着五官,哼哼,她后悔了吧,谁让她刚才拒绝他来着。
须王慎脸上可恶的五官想起了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欠扁模样,真想再狠狠地揪他的耳朵,不过,五官想起了湖面的白衣女子,暗想,那女子的身份如此神秘,搞不好这小王爷知道也说不定,想到这,五官便温柔地笑道:“给,当然给了,您可是王爷。”尽管不舍,但五官还是从小布包里拿出了三块月饼给这小王爷。
此时五官并未发觉,每当她和这须王慎在一起时,总会展现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和率性来,更会忘记种种的宫延规矩。
须王慎脸上假装为难地接过,实则心裏欢喜得不得了,一拿过月饼,也学着五官的模样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王爷,你可知道落霜宫?”五官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落霜宫?没听过。”须王津津有味地吃着手上的月饼,只觉得这月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甜食了。
“王爷,那你曾在白花林遇到过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穿着白衣的女子吗?”五官又问。
非常漂亮?须王慎看着五官,突然双颊添上了一抹红晕,有点结巴地道:“没,没见过。”五官奇怪地看了眼须王慎,纳闷:“怎么这小王爷动不动就脸红呢?”
五官想起那绝色女人之邀,今天已是第三天了,晚上她到底应不应该去呢?想到这儿,五官有些矛盾,一方面,她对这女人的身份非常的好奇,另一方面,她也害怕,那女人的行为太过失常,想那时,她还真被吓去了半个魂儿。
可是,这么漂亮的女子为什么会沦落到待在冷宫的下场?冷宫,应该是关那些失宠的妃子用的地方吧?五官灵光一闪,莫非,那女人是先帝的妃子?是呀,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王爷,你知道皇宫的冷宫在哪吗?”五官问道。
“宫里最北面的那一排就是了。”最北面?五官微讶,白花林是在南面,这么说来,那落霜宫并不是冷宫啰?
“王爷,皇宫里就只有一个冷宫吗?”
“当然,皇宫要那么多冷宫做什么?”须王慎奇怪地看着五官,道,“你对冷宫很好奇吗?”
“唔,不是。”五官摇摇头,将手中的月饼吃下腹,又将小布包折好藏进怀里,剩下的几个月饼她晚上再吃。
“那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须王慎更好奇了。
“也没什么。”五官突然灵光一闪,暗道:自己既然对那女人有顾忌,何不拉了须王爷一起去撞胆呢?想到这儿,五官便道:“只不过在两天前,我在白花林里见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那女人说她住在白花林里的冷宫里。”
“白花林里的冷宫?”须王慎一怔,突然间脸色有些黯然,但仅仅是一瞬间便恢复了明朗,可惜五官并未发觉。
“王爷,你就不好奇那白花林的冷宫里住着是谁吗?”五官道,这须王爷是个好奇的人,她就不信勾不起他一窥究竟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