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府为婢(2 / 2)

一味相思 千岁忧 4191 字 5个月前

“既然如此,收拾东西,不日随我前往新居,这王府的膳房管事,你怕不能再胜任,便跟着我做个丫鬟得了,如何?”

衞铭一语惊人,清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想到那晚他在自己房里说的话,要她专为他一人做菜,只当他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当了真。即使她现在不是什么管事,即将被撵出郡王府,也不会去给他做丫鬟,这绝对不行!

“不行。”

“不行。”

一同出声反对的,还有郡王妃,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有这样的人服侍自己的儿子。

觉察到郡王妃眼光不善,清秋暗暗叫糟,她只是个厨子,不是狐狸精,可当有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怎么着都是错。故赶紧上前表明立场:“王妃,清秋有幸来郡王府做工,两年中多蒙王妃看重,还升了管事,只怨我辜负了您的心意,悔恨莫及。但清秋只是招进王府做工,并未卖身,我愿离府他去,再不踏入王府一步。”

不待王妃说话,衞铭微微一笑说道:“清秋管事好硬气,可我父王确是因你才出的事,不是一句离府便可免责,自由身又如何,难道要你跟了本世子,委曲你不成?”

她急得直摇头:“不……”

郡王妃一拍扶手:“好了,我话未说完,你们这是在做甚?铭儿,这样的女人,做丫鬟也是不成的,府里还怕找不到贴心的人嘛?那边府里去谁伺候,我心裏有数,至于你,清秋,太让我失望了,明日你就出府去吧。”

“母亲,这些日子,只有她做的菜能对上我写的菜名,既然她是无心,日后注意便是了,不然她只是想菜式,真正做起来还有厨子动手,这样可好?”衞铭无故坚持,也知母亲极听他的话,并不怕所求不成。

“这……”郡王妃瞧瞧清秋,也不是什么绝代佳人,老姑娘一个,这儿子未必跟老子行事相同,况且自己的儿子玉树临风,哪里会看中清秋这样的女人,她可能多虑了。再说她对儿子搬去新府后,跟过去的人有哪些,早已安排,还怕这个女人出头?当下点点头:“也罢,清秋在做菜这上边,确是不错。清秋,你可听到,今晚若不是铭儿,你也不会有此好运,日后要仔细些才是。”

形势比人强,清秋只得答应下来,有心问问这份工要做多久才是头,又觉此时问这些不合时宜才作罢。在衞铭未说要她做丫鬟之前,她心中满是自责,这会儿想到今后的丫鬟生涯,那自责之感突然消逝无踪,心安理得了。

已是深夜,历经这一场折腾,满江红事件以清秋贬去做世子的丫鬟告终。

若问清秋这辈子最珍贵的经验是啥,那就是出门一定要看皇历,每行一事必要卜上一卦,若无必要不可有害人之心……虽然她事先并没想要害死谁,可已为此得到教训,丫鬟!她至今不敢相信,凭她二十二岁的高龄,能去做丫鬟了。不光如此,还被老管家揪住念叨叨了整整三日。三日呀!那晚老管家早回了自己的住处,并不在府里,所以未来得及搭救她。

清秋哭丧着脸嘟囔:“衞叔,那又死不了人,你干嘛当我闯了天大的祸?”

“万一死了呢?”

她有些无力:“我是你带进郡王府的,从没给你丢过脸,又怎敢做那种出格的事连累你?我倒是想有那本事,真能毒死个人……”

说到最后声调越来越小,不敢与他直视。

“你以为我是怕你连累我吗?”老管家再没了平日那种和蔼模样,正色道:“清秋,你要记住,虽然你不是卖身的丫鬟,可进了王府,就得小心,我瞧你一向谨慎沉稳,怎地这出了这种事?”

她欲要再说,老管家抬手阻止:“好了,你也别再说,此次你跟了世子,一定要谨小慎微,再莫犯错,将来你榴花姨和我,可是要靠你送终的。”

老糊涂就是老糊涂,什么叫跟了世子,她怎么觉得耳朵里痒了又痒呢?还说送终,真不吉利。到底没忘了正事,她问道:“衞叔,求你个事儿。”

“说吧。”

“你能问问,象我这样的,得做多长时间才能出府,总不能一辈子当个丫头吧?”

“主子们正在气头上,留待日后再说。”

她连连皱眉,这要是没个期限一直做,太过吃亏,况且去了那边工钱几何,有没有歇息的时候,统统没有说清楚,想起来便愁。

“姑娘家家的,别皱眉头,再给你说个好事。”

清秋连忙凝神细听,老总管笑嘻嘻地道:“前几日王妃不是带你去相亲嘛?那孔翰林对你满意得不得了,丞相夫人说只待丞相拿了主意,便请人上门提亲呢。”

“衞叔,看你高兴的样子,跟自己儿子娶亲似的,一脸傻笑。”

“我看你才是傻女,我没儿子,但可以嫁女儿啊,你榴花姨早说要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就是我们女儿。”

清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看他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便不再说话。

回房对着已收拾好的东西,无力再拆开整理,她拿起茶壶晃晃,空的,口干舌燥却也无法,又能怎样呢,她已经不是管事了,连膳房都无法再去,含烟和凝雨只有在第一天过来一趟,刚讲完那天的饭菜是如何被绿珠劫走,就被那个可恶的廖管事给拎了回去,听说如今这膳房暂时归他管。想想月余前清秋受伤,前来探望的不在少数,如今人情冷暖也是正常,早几年父亲亡故之时,已尝过此滋味,故她并未在意。人前欢笑人后流泪这种事她做不来,便待在自己房里不大出来,幸而大厨还要来这裏请教世子用饭的菜式,每日吃饭等事不必操心。

能继续住在这间房里,还是拖了世子爷的福,听闻她要去世子跟前服侍,不知羡煞了府里多少女子,都道她是因祸得福,几世修来的福气。这几日她没再见过世子的面,没人要她去前头服侍,只是被传话让她静等搬离。算一算世子回来不过三月,她的人生便有了重大变故,他一定与她相克相冲,改日若有时机得知他的八字,一定拿去城隍庙里算上一算。

贤平郡王世子这次搬家的动静不小,据说郡王妃怕他去了新地方不惯,硬是让人将这府里许多贵重家俱搬去,若不是世子日日还要安歇在郡王府,怕是连寝房整个搬了过去。本朝从未有过世子出府独居的,通常待郡王西去,世子继承爵位后,可再寻府第,所以也无世子府之说。可皇上已御赐匾额,上书护国佑民,如此恩宠之下,不止让贤平郡王日日合不拢嘴,连郡王妃也把不舍情绪放到一边去,一心一意布置世子府。

新居那边已可住人,衞铭并不太在意母亲为他准备的一切,他想住哪里都是一样。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郡王妃不光给他备了丫鬟仆人,还将他的表妹况灵玉也一并送了去。

郡王府座落在南华街,占地颇广,当年贤平老郡王为国建功立业,加封郡王,他不要皇上赐新府院,倒瞧中了一座富商的私家园林,又买下了周遭的地皮扩建成如今的郡王府。

清秋一直嫌郡王府过大,人也太杂,窝在膳房不出去,如今到了世子府,不过是个身份尴尬的丫鬟,且永无升迁之时,面对着处处是景的世子府,更提不起劲逛上一逛。

郡王妃派过来伺候世子的老人不多,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是世子出征前便一直服侍在身边的小厮,叫青书,如今年岁已大,早已不做小厮,此次过来新府便升作了内院的管事。另一人是郡王妃身边的红玉,她原替郡王妃管着书斋,做事极为牢靠,进退有度,来到新府隐隐便是一众丫鬟之首。其他还有丫鬟若干,仆人若干,红玉与青书商议之后,将人分到各屋各院,各自安排了活计,只是轮到清秋时,有些作难。

他们均知清秋的大名,此女是世子亲口要的,让她去做饭是不行的,郡王妃吩咐过不可让她动手,但又不敢让她去做洒扫那种下等活计。因世子搬入新居当日,门前多少人排队送礼,恭贺世子送乔迁之喜,他却极有兴致地在人前与清秋闲话不已,想想真不可思议。

清秋与红玉同住一屋,便离世子的寝房不远,屋子比她在郡王府当管事时住的房间还要大,房间摆设也精致。她一声不吭,自己跑了几趟将郡王府的东西拿了过来,差点把腿溜细,此刻正躺在床上略作休息。

看来要在这裏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当她拿着盆花,最后一次离开郡王府的时候,没有回头望一眼。秋风乍起,前途渺茫,该作别的都已作别,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趁哪天世子心情好时,问问她啥时候能走人。只是转角看到一乘云轿停在郡王府外,那微微掀开的轿帘后,却是雪芷。

她闲闲问起清秋的状况,又邀清秋去与她同住。

美人邀约,若清秋是个男子,便是刀山火海也去了。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雪芷怎么会是一时意起路过郡王府,她倒是神通广大,看来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动向。一个即将嫁入天府,远离越都的故人,不去偷着乐,为何要频频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以致于当日在厅堂上出了会神,正好被世子注意到,唤她近前说话。

清秋站在一众等着给主子请安的仆人里,十分出挑。全因众人无不换上才发的新衣,一式青色,独她没有,偏今日她不想看着太落魄,穿了件淡红的衫子,一片青光里那一点红,自然引得衞铭注目。

衞铭本是过来看一眼,入府后青书召集奴仆给主子请安,门外的送礼队伍排得老长,府里早备下了酒宴待晚间大宴宾客。一眼看到清秋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好笑,叫她上前来,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我听说你用一盘花椒放倒了我父王?很好,今日乔迁新居,晚上爷就吃这道菜了,记得泡上一壶款冬花茶。”

清秋差点流泪,她从膳房管事变成待罪之身,全因这两样,此生都不愿提起这件事,可这世子偏偏要提,她真想抄家伙敲打他一顿。

她能吗?她不能,还得指望着这位爷早些放她走呢。故恭恭敬敬地回道:“世子爷说笑了,清秋恭贺世子乔迁之喜,愿世子兴隆宅,日高陞。”

衞铭心情愈发的好:“好好,说得好,来,加倍地赏!”

红玉拿了一早准备好的红包给清秋,原来今日人人有赏,清秋只一句话,便得了头筹。这倒是意外之喜,她拿着红包正要退下,又被世子唤住,依旧如耳语般:“孔翰林也送来贴子,近日要前来拜会与我,不知清秋可愿再相上一相?”

她为此一寒,差点打个哆嗦,深深地为日后世子府生涯哀叹,都说世子是不世良才,文滔武略,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长日无聊爱揭别人短的小人而已。

世子哈哈笑着走了,一众奴仆也瞧出来,此女被世子亲点跟过来,果然不一般啊。

清秋想那些人的眼光便觉得牙痒,抓过枕头狠狠捶打,她真的不想呆在世子府!

同她一般不想住在这世子府的,还有被郡王妃打发过来的况灵玉,她今年十七,还未有婚配。她是郡王妃的侄女,又是在郡王府里长大,按说不愁没有婆家,只是郡王妃有意将她许给衞铭,故多留了两年。十七岁,正是青春好年华,可这灵玉小姐却把日子过得极没滋味。

她性喜静,且胆小,陌生点的丫鬟她都怕,只有身边小怜她不怕。可小怜随主子,也胆小的要命,所以离开长住的郡王府,没有了郡王妃日日过问,她们二人在这新府里极其不惯。

况灵玉不愿住在这裏,还为了另一桩,姑母要她接近衞铭表兄,意思很明白。她倒也不排斥嫁与表兄,那般出色的人才,若说起来,只怕自己不配。但如何接近?这事太过羞人,小怜不是能商量大事之人,故此,况灵玉已暗自流了几回泪。

她情愿呆在郡王府里弹弹琴,浇浇花,和小怜说几句话便成。自然,她偶尔也会对外边好奇,比如说雪芷大家被世人称赞的琴艺,若能得雪芷大家指点,自是幸事。

清秋很闲,不用早起去早市,不用烦恼一府人该吃什么喝什么,她日日睡到半晌午,然后起床等着世子府的厨子拿着菜单来找她,看世子定下的菜式如何来做。不过衞铭近日很忙,北齐使团不日便要入京,他听从圣意,跟着礼官着手准备两国谈判事宜,故此常不在新府用饭,她想不闲下来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