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乌鸦嘴的女人!只会恶毒地一直在这裏诅咒他死!他可是堂堂魏国皇帝啊,即使输了这一仗,充其量不过是再失去一些自由,甚至被废黜、被幽禁,做个更彻底的傀儡吗?这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反正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权力与尊严了,还能失去些什么呢?
曹髦的双眉紧皱着,在眉心打了个死结;他狠狠瞪着面前的司马回雪,脱口咆哮道:“你是在劝我接受和前朝献帝一样的命运,先是被剥夺大权和自由,然后连自己的皇后都保不住,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安排?假如你叔父逼令皇后自裁,然后命令我立你为后呢?你怎么说?你一定是很高兴地要接受这个安排吧?”
司马回雪震惊地倒退了一步,倒抽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把这么严重的指控用在自己身上。难道直到这个时候,在他眼里,自己还是这么狠毒、这么蛇蝎心肠、这么工于心计、这么不堪吗?
“我、我……”她声音颤抖着,半晌才说得出话来。“假使没有得到你的心,我要那个皇后的虚名儿做什么呢?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天真的女人,以为只要做了皇后,你的心也就会向我这边倾斜了?我知道这不是谁的名衔更高就一定赢,也不是谁赢了你的人,就可以得到你的眷顾——”
呵,好不知羞的话呵。曹髦冷着一张脸想着,可是该死的,他竟然有点为了这些话而动容了。于是他重新端起冷淡的面孔,讽刺地一笑。
“倘若我一直甘于只做个傀儡皇帝、你司马一族的应声虫,而根本不是什么‘才同陈思,武类太祖’的有为天子,你这个盲目的女人,肯定根本不会对我有丝毫的爱慕敬仰之情!”他越说越是气愤,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难道你不明白,倘若我今日不放手一搏、背水一战的话,我就会什么也不是,将来也就只是一个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的草包!”
司马回雪眼中一直忍住不让它掉出来的泪水,此时终于汹涌地奔涌而出,流满两腮。她抖着声音,语调里强装的严厉坚强在一瞬间崩溃了。
“可是我只要你活着啊!我只要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啊!”她哽咽着,那么不甘心地痛喊而出:“我根本不在乎你是天纵英才、还是一世庸碌的草包,我只要你是你,只要你一直活在这世界上,为王为寇、是庶民还是阶下囚,都没有关系啊!”
曹髦震动了一下,紧盯着泪流满面的司马回雪。他看到她崩溃地把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之中,丢开了一切应有的骄傲、高贵、气质、风度和礼仪,当着太后和宫人们的面痛哭失声,毫不掩饰自己的爱与悲苦;他的心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的脑海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想要伸手去温柔地摩挲她的脸颊、轻轻地拭去那两行晶莹的泪珠的冲动。但是他仍然克制着自己,神情冷冷地望着她,只有垂于身侧的两手,不为人察觉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