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浅歌已经长大了,和以前的浅歌不一样了。
“浅歌,你喜欢过我吗?”安久一直想要这样一个答案,一直苦苦在寻找他的她,喜欢过自己吗?
浅歌没有隐瞒,说:“从小就有的感情,都是真的。所以,怎么能说没有呢?”
安久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最终还是错过了吗?
可他不想就此错过啊!
他们找了彼此十多年啊……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安久不甘心。
如果,十多年的戏剧就此剧终,心裏似乎像是少了些什么。
但如果不剧终,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十岁的安久与孤儿院的队伍走失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福安孤儿院,而是到处闯荡。
可是,十岁的他能做什么呢?
被打过、骗过,所以他学会心狠手辣,谁再敢欺负他,他就往死揍,也因此,他进过不下一次的少管所。
经历得多了,他就变得很圆滑了。
他知道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就要把很多属于别人的东西变成属于自己的。
老天爷对他很好,让他在十九岁的时候遇到了宣璐。
那时的宣璐不过十六,还只是一个稚嫩而又快乐的高中生。
不过,安久当时可是一方的黑老大了。女高中生和黑老大的爱情故事,简直就是书中的玛丽苏。
然而,宣璐和安久确实也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变成了现实生活中的玛丽苏。
宣璐沉迷安久的帅气和霸道,安久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宣璐的身份和钱权。
他们各取所需,但没想到竟能这样走六年。
六年走下来,宣璐动了真感情,安久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利用她。
但是这一次,宣璐故意动了手脚,使自己意外怀孕,好用孩子留住安久。
安久因为想得到宣家的势力,所以对于这个孩子,他并没有持反对的态度。
如今,有了孩子,宣家的父母再不喜欢安久,也不得不按照女儿的意愿,让他们两个完婚。
北河公园里,正在举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但是这场简单的婚礼已经让宣璐很满足了。
北河的对岸,站着遥遥相望的浅歌,看到远处那一对新人拥吻在一起,浅歌转身离开了北河公园。
在浅歌的世界里,已经彻底地对孤儿院和安久说再见了。
从此以后,她不会主动去过问有关安久的任意一件事情。
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吧。
就那样一个人沉默着走回了家,浅歌内心有淡淡的伤感,嘴角却浮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又难过又觉得释然。
回到槐树巷,浅歌抬头望着槐树的干枯枝丫,心底莫名惆怅起来。这个冬天,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过去……
四合院的木门“吱呀”被打开,夏空在门内与浅歌对望,浅歌微微歪头,笑了起来,眼睛却忽然间模糊了。
“夏空……”
夏空缓缓走上去,站在浅歌的面前,浅歌仰头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夏空替浅歌抹去眼泪,温柔地问:“一切都结束了。”
浅歌点点头,低声说:“真希望妈妈的身体能很快好起来,然后我们一家人守着这个四合院,开开心心、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浅歌那句“一家人”让夏空心思涌动,原本想要说出的话瞬间哽咽在喉咙。
“对了,算算时候,你爸妈也快要回来了吧?”浅歌问。
她用的“回来”,不是“出来”,夏空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
“不出意外,明年就该回来了。”夏空叹气地说。
回来会是好事吗?他们在牢中那么多年,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虽然夏空很恨他们,但是,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想念啊。
“浅歌。”夏空决定把自己内心的话告诉浅歌。
浅歌抬起头看着他,用温柔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夏空道:“我想,等我爸妈出来后,我就辞了影楼的工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以呀,我会像以前一样,无条件支持你。”浅歌盈盈地笑着。
夏空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谢谢你,浅歌。我前半生有你真好。”
我前半生有你,才是真的好呢。
浅歌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融化了围绕在周身的冷空气。
过年前夕,姜母出院了。
医生说姜母目前的身体素质可以出院静养一下,不受影响,但是如果一旦发现身体不适,就要立即送往医院。
于是今年,姜家的四合院里,坐齐了许久都不曾坐齐的一家人。
浅歌让爸妈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她和夏空去准备年夜饭。
两个小年轻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有说有笑,惹得姜家父母往厨房瞅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姜母感叹:“要是咱们家浅歌能和小夏在一起,我就算是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呸呸呸。”姜父赶紧连呸三声,“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应该说咱们要活着看到浅歌收获自己的幸福,并且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外孙儿!”
姜母捂嘴笑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种感觉真好啊,一点压力都没有,只有最重要的人陪在身边,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吃年夜饭的时候,林方可和青釉在微信群活跃了起来,他们约夏空与浅歌出去放烟花。
姜母知道这四个孩子感情好,笑了笑说:“出去玩吧,年轻人就是要有活力一点。”
得到应允,夏空浅歌相视一笑,放下筷子就跑了出去。
B城的天空烟花绚烂,大街上喜气洋洋,树上挂满了红色灯笼和中国结。
林方可和青釉站在青釉坊门口对着奔来的朋友招手,然后,四个人结伴去西城河放烟花。
西城河是B城最大的人工河,每每节日时,河边就围满了看热闹的年轻人,除夕夜更是如此。
“好多人啊。”林方可感叹道,“咱们怎么挤得进去啊?”
“那我们去高处看烟花吧!”浅歌指着河边的高塔说。
几个人又风风火火地往高塔上跑去,高塔上虽然人也多,但好在还有几个空位置。
夏空他们找了个空位置排排站,激动地等着凌晨烟花的绽放。
凌晨的前一分钟,响亮的倒数声在夜空里形成了绝美的声音。
“3、2、1!”
刹那间,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炸开,整个黑夜被点亮,“新年快乐”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一浪掩过一浪的欢呼声中,夏空迅速地朝浅歌的脸上亲了一口,浅歌愣住了,往这边转过头想说“新年快乐”的青釉也愣住了。
明明灭灭的烟花光芒下,浅歌的脸变得通红,她紧紧抿着嘴唇,心脏“怦怦怦”直跳。
青釉的心脏也在剧烈跳动,是内心被抽空,传来无限回声的跳动。
早就知道夏空喜欢浅歌,但因为夏空一直没有说出来,青釉就迫使自己不去相信这件事情,但是如今自己亲眼看见这一幕,怕是比听到夏空亲口承认,还要叫她痛心一万倍。
新年快乐。
可是,青釉一点也不快乐。
林方可笑着撇过头来,在看到青釉悲凉的神色后,他微微愣了愣。
再看向浅歌和夏空,一个微微垂着头,脸颊绯红,一个望着夜空中的烟花,眸子里似乎也盛放着烟花。
这样的情形,旁人一看就懂了。
林方可忽然怪叫道:“哎呀,人家肚子好痛啊。”
夏空三人齐齐扭头,见林方可痛苦地捂着肚子。
“林方可,你怎么了?”浅歌担心地问。
林方可哎哟哟地叫着:“肚子好痛,想上厕所。”说完,他一把拉住青釉的手,“青釉,陪我去厕所吧,这裏离你的店最近了。”说完,不等青釉回答,林方可就把她拉走了。
“哎……”浅歌刚想喊住他们,却被夏空阻止,“算了浅歌,林方可是故意留时间给我们俩的。”
浅歌的脸变得更红,像只小猫咪一样抓着栏杆,低着头不敢抬眼。
夏空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也不言语。
浅歌害羞,他就慢慢来吧。
急什么呢?反正时间还很长。
高塔上的两个人很乐观,但是,高塔下的人却没那么高兴了。
“林方可,林方可你……你放开!”青釉气愤地甩掉林方可的手,揉着被抓疼的手腕。
林方可却站在旁边,双手环胸地看着青釉:“我不拉你走,你还打算当电灯泡啊?”
“你也看见了?”青釉问。
林方可茫然:“看见什么?”
“夏空亲了浅歌啊!”青釉大声地说。
“天哪!”林方可惊得跳了起来,佩服道,“夏空这小子也太有出息了吧!”
“你……”青釉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瞪着林方可。
林方可没皮没脸地说:“我还得谢谢他亲了浅歌呢。”这样,我才有机会带你走。
“青釉,放手吧,你明明就知道夏空一直都很喜欢浅歌。”林方可轻轻说道。
他抬头看着绚烂的夜空,心想着:我多希望你偶尔也能停下来看看我呀。
青釉低着头,不肯面对这样的现实,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
“唉。”林方可叹气道,“我林方可比夏空帅,比夏空有钱,比夏空体贴,这世界上的女孩子们怎么都瞎了眼呢?”
“闭嘴!”青釉没好气地瞪着林方可,林方可耸耸肩,对青釉报以微笑。
青釉独自抽泣了一会儿,又可怜巴巴地说:“林方可,我们去吃夜宵吧。”
“别说吃夜宵了,你想吃我,我也愿意呀。”
“你别闹!”青釉气得跺脚。
“好好好。”林方可缴械投降,“吃夜宵,我请你。”
说好陪青釉吃夜宵,结果林方可吃得最多,青釉全喝酒去了。
林方可笑眯眯地说:“喝吧喝吧,多喝点,等青釉喝醉了,我就有机可乘了。”
青釉将酒瓶重重地掷在桌面,满脸怨气地瞪着林方可。林方可总是笑笑,然后不再说话。
青釉自顾自地往胃里灌酒,林方可默默地看着她,良久后,才无比认真地说:“青釉,放弃夏空吧。”
青釉突然一个抽泣,埋头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怎么放弃啊……我的心意他还不知道呢……就这样放弃,我一点都不甘心啊……”
“可你明明知道夏空很早就明白了你的心意,你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林方可说。
青釉一愣,回想起高中时夏空说的那番话。
“但是,青釉,你现在有我们,我跟浅歌,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一直以来,他只是在拿她当朋友啊……
明明从很早开始,她就知道的……
可是,心裏还是好难过。
青釉因为醉酒,再不顾忌旁人的眼光,放声大哭起来。
林方可也不安慰青釉,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她,青釉哭累了,醉意席卷大脑,慢慢地睡了下去。
林方可才不动声色地将青釉捞上后背,背着她缓缓地往青釉坊走。
大年初一的凌晨十分热闹,但是因为青釉在自己的后背上,林方可觉得四周安静极了,安静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青釉两个人了。
青釉呢喃着含混不清的话,手臂搂紧了林方可,脑袋往林方可的脖子里蹭了蹭。
柔软的双唇无意触碰到林方可的脖颈,燥热的呼吸挠得林方可心裏直痒痒。
青釉啊青釉,林方可望着夜空,心裏感叹:真想把你紧紧地揉进我的怀里,这辈子都不要放开……
除夕过后,就是崭新的一年。
法定假日一过,每个人都继续着去年的生活。
农历二月花朝节,青釉约浅歌一起出去踏青,两个人轻轻松松地玩了一天,偏偏在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宣璐和宣太太。
宣太太最先认出浅歌,语气里有一丝惊喜:“是你?”
浅歌看见宣太太,又看见旁边坐着的宣璐,有些尴尬地说:“宣太太好。”
“你怎么在这裏呢?”宣太太欣喜地问。
宣璐警惕地盯着浅歌和宣太太,问:“妈,你看起来和浅歌很熟的样子?”
宣璐已经挺着一个大肚子,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宣太太笑着点头:“是呀,我跟浅歌见过好几次,怎么了璐璐,你们也认识?”
宣璐脸色一变,挡在宣太太和浅歌中间,说:“妈,就是这个女人,之前想要勾引安久来着。”
此话一出,宣太太不可思议地说:“怎么会呢?”
浅歌的脸色变得也很难看,青釉一把将浅歌拉到身后,道:“宣璐你说什么呢?能不能要点脸?”
“谁不要脸了!”宣璐针锋相对,“姜浅歌勾引我老公,这是我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哼,不过她现在没机会了,安久已经成了我老公,你就省省吧!”
“臭女人!你再胡说试试看!”青釉护友心切,气愤地推攘了一下宣璐。
谁知道她们会推一个孕妇?宣璐没防备,一下子后退几步,腰部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哎哟!”宣璐忽然捂着肚子,叫疼起来。
她脸色变得煞白,冰冷的汗珠在一颗颗掉下来。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青釉和浅歌瞬间就慌了神。
“璐璐!”宣太太心一紧,忙上前扶着宣璐,“璐璐,怎么样?”
“疼……好疼啊……妈……我的孩子……”宣璐哭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颤抖。
浅歌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男士!麻烦来个男士帮下忙将她送去医院!”
饭店吃饭的男士起身了好几个,其中一个打横抱起宣璐,就往外面跑去。宣太太的车就停在商场外面,可以直接开车过去。
浅歌拉住在一旁吓呆了的青釉,说:“走,我们跟上去!”
她们匆匆地跟去医院,宣璐被送进急救室。
宣太太在走道上不住地徘徊,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浅歌也不敢上去安慰宣太太,青釉紧张地抓着浅歌的手,脸上浮现后怕的表情。
虽然她很讨厌宣璐,但是她没想过要伤害宣璐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她该怎么办呢?
“妈,妈……”之前接到电话的安久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激动地抓住宣太太的双臂,“璐璐有没有事?孩子有没有事?”
宣太太不安地说:“还不知道呢。”
安久喘着气,扭头看着浅歌,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他走过去,一把拽住浅歌的手腕往楼梯间拖,青釉怕安久会做什么伤害浅歌的事,忙跟了上去。
“你对璐璐做了什么?”安久气愤地将浅歌甩到墙边,勃然大怒。
浅歌平静地看着安久动怒的样子,本就如死灰般的心在那一瞬间疼了起来,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疼。
青釉解释:“俞安久,这件事跟浅歌没关系,是……”
“你闭嘴!”安久怒视青釉,指着她鼻子道。
转而,他又转向浅歌,逼问:“自从跟我结婚后,璐璐已经没有再去招惹过你了。就算今天你们发生了什么口角,你也不能这样对她!她是个孕妇啊!你这点忍耐力都没有吗?”
浅歌知道安久是气昏了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听到后心裏还是冷如冰窖,她淡淡地说:“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好,我向你和她道歉。”
浅歌服软的话一说,安久就不知道怎么继续责问浅歌了。
气消了下来,安久无可奈何地一拳捶在浅歌身后的墙上,只好先出去等待宣璐的消息。
浅歌心裏一阵一阵地痛,似是被冰锥给刺伤了一般。
“浅歌……”青釉双眼里充满了担忧。
“没事。”浅歌微微一笑,“我们出去吧。”
青釉点点头,和浅歌一起出去,重新站在过道里等待宣璐的消息。
时间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过得异常的缓慢和艰难。
青釉都已经把自己的手掐出印子了,心裏默默地祈祷宣璐不要出什么事。
所幸,宣璐并没有什么大碍。
二十分钟后,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揭开口罩,笑着说:“孕妇没有什么大碍。”
“那孩子呢?”安久着急地问。
“孩子也没事,只是动了点胎气,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就好。”安久和宣太太松了一口气。
青釉和浅歌对视一眼,也终于放下心来。
浅歌拉着青釉走上去,对宣太太诚恳地说:“宣太太,抱歉,这次实在是意外才会伤到宣璐。无论什么赔偿,我们都甘愿承受。”
因为是浅歌,所以宣太太不忍心责怪,便温婉一笑:“璐璐和孩子现在都没事,就算啦,浅歌,你和你朋友回去吧。”
“谢谢你,宣太太。”浅歌愧疚地说。
宣太太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浅歌拉着青釉的手,慢慢地离开医院。
刚走到医院门口时,身后就有一个人追了上来。
“浅歌——”
安久跑出来,这时,他眼睛里流动着后悔的神色:“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浅歌说:“你不用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安久疑惑地看着浅歌。
浅歌背对着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往来了,安久,我会忘记你,也请你忘了浅歌吧。”
说完这话,浅歌就带着青釉走了。
安久怔怔地站在原地,心裏和周身都空落落的。
浅歌和钱权,他一个都不舍不得抛弃,可是现在,他已经选择抛弃了浅歌……
有些事情在做出第一个选择后,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在认识宣璐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安久要在未来的日子放弃浅歌。
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