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侯大利指挥侦查行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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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侯大利指挥侦查行动

指向嫌疑人的两条线索

早上,侯大利来到办公室,还没有来得及泡茶。105专案组周涛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道:“组座,朱支叫我过来。你找我什么事情?”在排爆训练中,周涛曾经吓得尿了裤子。经历了这一次“生死训练”,周涛和侯大利没有了隔阂。

“你先喝茶,我们等会儿细谈。”侯大利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到门口叫了江克扬过来。

江克扬拿着本子坐在外间的小会议室,给周涛打了声招呼,道:“你是技侦的吧?看着面熟,叫不出名字。”

“我叫周涛,技侦支队,抽调到105专案组。”周涛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发型,眼色略微迷蒙,一副瞌睡未醒的模样。

王华夹着包,走进了会议室。他这一段时间坚持锻炼,肚子明显小了下去,精神不错,进门也叫了一声“组座”,又道:“老克,我们上一次合作还是六七年前,那时你还在反扒队,有名的神眼啊。”

江克扬道:“王大胖,你的肚子倒是比以前小了,过来办事?”

王华道:“接到组座电话,过来接受任务。”

侯大利把相片递给了王华,道:“这是受害者的相片,冒充在丽江的相片。我觉得相片应该是在江州某个宾馆拍摄的。宾馆装修还比较新,我估计几年内不会重新装修。华兄对宾馆非常熟悉,老克安排人和华兄一起寻找这家宾馆,这是第一个任务。”

侯大利又发了张相片给江克扬,在相片中,后视镜被单独标注出来,道:“据我判断是路虎的后视镜,这是极为重要的线索,老克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极有可能网到大鱼。”

江克扬接受任务后,提出一个建议:“还有一条线索可以利用。犯罪嫌疑人应该拿到了王大辉的笔记本电脑,这款电脑在2006年要一万多,极有可能自己用,或者给亲戚朋友使用。我准备派马小兵到一次阳州,把购买手提电脑的票据复印过来。”

“可以查一查,万一真查到就中了大彩。”侯大利说完,又对周涛道,“还有一个问题,请周涛帮助我们做个判断,犯罪嫌疑人利用了被害人的qq,然后不断从qq发信息。他在接近半年时间,从阳州、丽江和西藏沿途都在发信息,我们能不能锁定犯罪嫌疑人?”

周涛仍然是一副没精打采的神情,道:“组座,我打断一下,犯罪嫌疑人在西藏沿途是什么意思?”

侯大利道:“从qq语境来讲,他是在西藏的公路上拍摄相片,然后通过qq发出去。”

周涛道:“哪一年的事?”

侯大利道:“2006年1月到6月。”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难度的工作,这个非常简单。”周涛打了个哈欠,道,“那些年wi-fi普及率不高,犯罪嫌疑人不管沿青藏线还是川藏线走,想随时上网就只能自带电信数据终端,多半还是华为终端。要办这个业务得和电信部门签合同。2006年时费用挺高,一般人不会这么奢侈。要找这个犯罪嫌疑人,可以到电信部门去查2006年或者之前的合同,人数应该不多。”

侯大利道:“有这种移动终端?我没有用过。”

周涛道:“类似u盘,插在笔记本电脑上就可以上网。”

侯大利原来准备利用技侦支队的高科技手段查找出多年前上网的痕迹,谁知周涛根本没有想到用高科技手段,直接点明一条更简单的路。

短会结束,大家分别开始行动。侯大利和周涛带上相关手续,到电信局去查找2006年使用移动终端的用户。

果然如周涛所言,在2006年使用移动终端的客户很少,只有一百七十八位。更为有利的是客户身份资料、手机号码等全部在合同上。

走出电信局,侯大利拍了周涛的肩膀,道:“真是高手,没有你点破迷津,我们肯定要走冤枉路。谢谢你。”

周涛被拍得有点疼,缩了缩肩膀,道:“我们是经过排爆考验的生死之交,组座有什么要求,随时招呼我。”

侯大利道:“找机会约老葛和老樊,新老专案组成员得好好聚一聚。”

“我很少喝酒。”周涛耸了耸肩膀,告辞而去。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前往刑警老楼。走到街上,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不斜视,一副沉思者的模样。

回到刑警新楼,侯大利召集张国强探组到小会议室开会。

在小会议室新安装了一台高清投影仪,幕布上显出了犯罪嫌疑人和张睿对话的图片,侯大利道:“犯罪嫌疑人有可能使用了移动终端,江州使用移动终端的名单已经共有一百七十八位。你们要根据名单查清谁与铅锌矿有关系,有关系的人便极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中午,外出调查的侦查员陆续回来。最先回来的是江克扬和袁来安,经查询,江州全市共有三十七台路虎,车主姓名全部列表。

江克扬道:“我真没有料到江州有这么多路虎,真有钱啊。长青、长荣、长盛和长贵县共有二十四台,江州市区有十三台,大多数是矿老板,打对钩的就是矿老板。”

侯大利很快在表中看到三个与长盛矿业有关的名字:黄大磊、黄大森、黄仁毅。

这三人各有一部路虎,皆为灰色。

原国有长青铅锌矿被长盛矿业收购,长盛矿业的老板是黄大磊,黄大森是总经理,黄仁毅则是现长青铅锌矿副矿长。重案一组为了追查二道拐黑骨案,绕了一个大圈,终于通过长青交通肇事逃逸案追查到二道拐上方的长青铅锌矿。

三人正在商量核实路虎车后视镜的工作,王华和马小兵进了门。

王华坐下来,扭开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大口,道:“我们运气不错,跑了四家宾馆,就找到了相片拍摄的地方。”

马小兵道:“王大队很有经验,分析王大辉的经济条件,决定暂时不查星级宾馆,从没有挂星但是条件不错的宾馆查起,而且要距离长青铅锌矿比较方便的地方。圈定了两个条件后,查找得比较顺利。”

王大辉坐在宾馆沙发上自拍,自拍照后面的纱窗、椅子、墙布与王华、马小兵的相片几乎一模一样。

马小兵指着相片道:“最明显的特征是墙布上破损的地方,完全一样。我甚至能够想象当初王大辉坐在沙发上自拍时的场景。有了这两张相片,能基本证实在旅行中出现的宾馆照是假的。”

这时,张国强拿着一份名单走了进来,道:“我们通过人口系统进行查询,有一个叫高琳的人和长青铅锌矿有关系。高琳的丈夫是黄仁毅,黄仁毅是长青铅锌矿副矿长。”

侯大利忍不住拍了桌子,道:“路虎车,移动数据端,这两条线索都指向黄仁毅,黄仁毅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王华泼起冷水,道:“组座别高兴得太早,我们找到的都是外围证据,这比较容易,但是直接证据一样都没有。如今实行的是审判中心制,这些证据在法庭上的证明力很弱。如果对方死咬不松口,还真没有办法锁死对方。”

江克扬道:“王大队说错了一点,二道拐黑骨案是完全没有头绪的悬案,能找到现在的线索,大家费了吃奶的劲,太不容易了。以前大家说组座是‘神探’,其实有一点调侃意思在里面。从这个案子起,我算是服了,组座确实是‘神探’。”

“离破案还早,大家就别给我戴高帽子,捧得越高,破不了案,屁股要摔成八瓣。我和老克见到了王大辉家人,王家人保留了王大辉的电话号码,心存侥幸,希望王大辉还活着。我们带去的消息击穿了他们所有希望,对其父母是重大打击。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我心脏都难受。大家一起努力,不揪出杀害王大辉的凶手,我们绝不收兵。”

侯大利脑中依次出现了梁佳兵、杨成功、黄仁毅、黄大森等人的面容,这些人如一个个闪着黑光的鬼怪,汇集在脑中形成一个恶鬼的头,恶狠狠咬断了王大辉的脖子。

要揪出凶手还有很多工作,目前的成果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当前要最大限度利用已有线索,敲开凶手制造的硬壳。

侯大利正在苦思之时,王玥打来电话:“侯警官,我是王玥,我和张睿在江州。我们整理打印了大辉从2005年9月以来分别发给我们的短信、qq,还回忆了当时通话内容,准备送给你们,希望能够帮助破案;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和张睿想看一看大辉的遗骨以及埋身之地。”

十来分钟后,王玥和张睿来到办公室。

王大辉失踪多年,王家人其实都有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最初听到王大辉死亡的准确信息仍然控制不了情绪,等到平静下来后,他们不再哭哭啼啼,积极配合警方捉拿凶手。

张睿把厚厚的记录册交给侯大利,道:“我仔细翻阅了以前的信息,还查看了当时我自己的日记,慢慢回忆起一些细节。大辉最初觉得领导能力强,关系网宽,连外省业务都接得到,后来就给我抱怨,说是里面有鬼。至于里面有什么鬼,他没有细说,我估计这就是他遇害的原因。我的专业技术能力也不错,如果查案需要专业知识,我随叫随到。”

侯大利、江克扬、王玥和张睿一起来到了二道拐滑坡现场。二道拐滑坡地带的公路已经清理干净,仍然能够看到滑坡的痕迹,在滑坡上端,暴露的洞口依然保持原样。

“我弟弟被埋在这里?”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得知弟弟被埋在荒山多年,王玥还是无法控制悲伤,身体不停发抖,牙齿咔咔作响。

侯大利道:“如果不是滑坡,发现不了。”

张睿仰头看着曾经被封闭的矿口,道:“那是矿洞?”

侯大利道:“以前的老矿洞,被封闭后,王大辉在矿洞被烧了。”

“啊!”王玥和张睿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她们知道王大辉遇害,却下意识不敢打听遇害的细节,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痛苦。到了二道拐,现场在此,根本绕不过去。王玥浑身无力,双腿酸软,没有办法爬上并不陡峭的小坡,只能和江克扬站在公路上。

张睿性格更为倔强,跟在侯大利身后,沿着小坡,来到矿洞前。

侯大利没有遮掩,指着洞口墙壁的倒三角形烟熏痕迹,道:“这是焚烧现场,起火点就在三角形的尖部,烧得很惨,骨头都烧出裂纹了。”

张睿蹲在坑口,抚摸着烧成黑色的坑壁,喃喃自语道:“我现在才知道,大辉最终拒绝了丁紫桐,那是11月11日,按照常理,你应该在11日,最迟12日就给我说这件事。你没有来得及说就被他们害了。我知道他们害你的原因,你从小眼睛揉不得沙子,至少有三次见义勇为,还有无数次路见不平,这种性格害了你。你多半是看见了黑幕,想要揭发出来。你并不懂得悄悄办这些事,肯定是又固执又得意地大喊大叫。如果我没有出国,或许还会为你这种行为感到骄傲。出国以后,看了很多残酷的事,我会劝你,行事要低调,就算要伸张正义,也得保护好自己。你、我还有丁紫桐生在地院,长在地院,空有很多理想,实在是不接地气。”

她在与逝去男友低语时,泪珠滴在黑色矿坑泥土中,一点点地渗透进去。

侯大利的肺叶仿佛被浓液体堵塞,呼吸困难。随着对案情了解得越深,他对王大辉和张睿越抱有同情。张睿对爱人深情的低语幻化成一座大山,沉甸甸压在了这个年轻基层指挥员的肩上。

终于,张睿站了起来,道:“这就是铅锌矿的老矿洞吧。在大矿附近往往都有这种小矿洞,大多因为环保问题都被关闭了。侯警官,大辉遇害肯定与他的工作有关,我在这个领域算是专家,可以给你们在专业上进行判断。我能不能去看一看铅锌矿的现状?”

侯大利道:“今天不行,我们近期会再来这里,到时你可以和我们的侦查员一起过来。”

张睿道:“我想到山顶上看一看矿里的全貌,了解其整体布局,有个直观印象。”

侯大利陪着张睿来到山顶,俯视长青铅锌矿。不断有车辆进出长青铅锌矿,带出一阵阵灰尘。距离长青铅锌矿一公里的地方则是长盛矿业曾经拥有的小型铅锌矿,目前是梁佳兵的铅冶炼厂。

回城后,王玥要照顾父母,提前回岭西南州。

张睿拿到《山南省江州市长青铅锌矿资源储量核实报告》后,在附近的公安宾馆开了房间,全神贯注研究这份储量报告。

拔出萝卜带出泥

“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是老朴的绝招。其实绝大多数侦查员都明白其中道理,只不过很多人不能坚决贯彻执行。世上很多事都这样,道理简单,执行困难,能执行者,必成大器。两条线索交叉到黄仁毅后,侯大利和江克扬直奔梅山,找到派出所所长施成。

施成和江克扬曾经是搭档,见面后自然很是亲热。略为寒暄,施成道:“侯组长,我认识黄仁毅,在黄氏农家乐吃过饭。你需要了解哪方面情况?”

侯大利道:“我要了解黄仁毅的社会关系,以及他的成长经历。”

“我们所里的辅警程东,退伍军人,素质不错,是黄仁毅同村人,应该对黄仁毅有所了解。”派出所所长施成是刑警出身,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没有问原因,直接提出建议。

“那最好不过。”侯大利到梅山来了解黄仁毅的情况,又不能打草惊蛇,能从侧面了解自然最佳。

程东接到电话,很快来到所长办公室。转业在派出所干了一年多辅警,程东身上仍然保留着军人的行为举止,坐得笔直。施成非常严肃地讲了讲保密纪律,再由侯大利提问。

程东原本还有些紧张,得知是了解黄仁毅的情况,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我从小就认识黄仁毅,我家和他家只隔了两匹坡。黄仁毅比我大三岁,成绩还行,读完了初中,没有读高中。初中毕业后先是在梅山混社会,后来就跟了黄大磊,在长盛矿业的铅锌矿工作。”

侯大利道:“黄仁毅和黄大磊是什么关系?黄仁毅是长盛矿业下属的长盛铅锌矿副矿长,很受重用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程东道:“梅山黄家都是亲戚,建有一个黄家大祠堂。黄仁毅和黄大磊从辈分来说只隔了一辈,亲戚关系很远。黄仁毅最初是长盛矿业的小喽啰,遇到什么麻烦,有点冲突,就由他们这一群小喽啰冲上去打。他下手狠,人也挺聪明,比多数小喽啰都混得好,后来到长青老矿那边当安全员,算是进入黄大磊的圈子。我当兵转业回来时,黄仁毅已经是长青铅锌矿副矿长,开豪车,住别墅,算是他们那一批混得最好的。”

侯大利道:“黄仁毅是什么性格?”

程东脱口而出,道:“这小子有野心,胆子大,野心勃勃。以前偶尔在一起喝酒打牌,他话里话外就是想当大老板,赚大钱,不甘心过现在的生活。”

侯大利除了录像,还拿着小本本飞速地记录,听到这里,又问道:“他是什么时间发达的?”

程东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是我当一级士官的第二年,2006年初。”

在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黄仁毅的经历已经有了一个粗线条。侯大利、江克扬又到黄仁毅老家走了一圈,邀请当地村支书和村主任吃了饭。在席间,所长施成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向黄仁毅。村支书和村主任喝了几杯酒以后,讲了不少黄仁毅的往事,大大地充实了侯大利所制作的黄仁毅“关系轨迹”图。

回到刑警新楼,侯大利在白板上梳理出王大辉案的三条关系线。

王大辉—杨成功—梁佳兵—唐国兴—王大辉,第一条关系线摆在明处,在长青铅锌矿收购中纷纷出场。

王大辉—黄仁毅—?,第二条关系线藏在暗处,从“西藏相片中透露出的后视镜”到“王大辉逝后仍然在使用的qq号”牵出了黄仁毅,黄仁毅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是,除了这两条线索,再也没有其他线索将王大辉和黄仁毅联系起来。

王大辉—唐国兴—?,第三条关系线藏在暗处,王大辉与唐国兴是通过唐国兴手机上的短信联系起来,唐国兴在王大辉遇害前一天出车祸,背后黑手是谁?

下午五点,重案一组召开案情分析会。

侯大利摆出线路图以后,没有提前抛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由侦查员们发言。在以往的案情分析会上,他不是指挥员,用不着组织大家朝着预定方向前进,而是独自沉浸在案件中,在黑暗隧道中寻找真相之光。担任一组组长后,他肩负指挥职责,就得把所有侦查员动员起来,沿着自己的指挥棒合力向前。

侦查员们你一言我一语,提出的建议都极有针对性。侯大利十指如飞,键盘咔咔作响,记录下每个侦查员有价值的发言。

江克扬意见:由于二道拐案发之初的调查时没有时间范围,我们调查走访周边村民时,重点是查找失踪人员。如今明确了二道拐黑骨案的发案时间是2005年11月11日或者12日,我们要重新调查周边村民和林场护林员,在这个时间点是否看到有人在半山坡烧火。烧尸体会有浓烟,还得持续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有附近的人能想起当年的事。

袁来安意见:我在长青县查档案时产生了一个疑问,一是《山南省江州市长青铅锌矿资源储量核实报告》的报告时间是2004年7月2日,测量单位是山南地质队。既然已经有了储量报告,为什么还要再请岭西的勘查单位?要找到这个原因。

张国强意见:梁佳兵是核心人物,如果收购案有猫腻,他绝对是参加者。他不参加,整个事情玩不转。我们从梁佳兵入手,只要把他突破,绝对能带出一串。

马小兵意见:岭西地勘所杨成功绝对有问题,自己的队员失踪,居然不管不顾,反而要开除王大辉。突破杨成功,就能挖出梁佳兵的料。

伍强意见:王大辉死前,唐国兴意外身亡,收购案顺利进行。唐国兴和王大辉应该是一伙人下的手,可以串并侦查。

伍良友意见:从常理推断,长盛矿业要花高价收购长青铅锌矿,肯定清楚储量,资本家不会乱花钱。从这一点来推断,长盛矿业有可能操纵了山南地质队和岭西地质队。

论讨案件时,侦查员们没有长篇大论,言简意赅,直接提想法。侯大利吸取了侦查员合理的意见,结合自己的思考,提出了下一步要开展的四项工作。

一是集中力量调查周边村民、林场职工,着重查找知道11月11—15日老坑道烧火的目击者;

二是继续收集梁佳兵和黄仁毅的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

三是研究长青铅锌矿收购案资料,寻找其中的问题;

四是调查资源储量核实报告的真实性。

重案大队一组进行了分工:江克扬带队前往二道拐和长青铅锌矿,负责第一、第二项任务调查;张国强和严峰负责第三项、第四项任务调查;侯大利协调各方关系,并指挥整个侦查活动。

第二天早上,侯大利和江克扬小组一起前往二道拐村。

“2005年11月中旬的事,谁记得清啊!”村支书老刘接过侯大利递过来的香烟,看了香烟的牌子,在鼻尖嗅了嗅,点燃,再深吸了一口。

侯大利脑中浮现出矿洞中呈倒三角形的烟熏痕迹,提醒道:“2005年11月11日或者12日,当时在山坡老矿洞附近应该有两三个人,最有可能是两个人。火烧得很大,浓烟滚滚。没有到熏腊肉的时间,大家应该会觉得奇怪。”

村支书老婆端着削好的广柑过来,道:“两位公安同志尝尝,这是我们家种的,早熟柑,很甜的。2005年夏天下大雨,也滑过一次坡,冲断了公路。当时长青铅锌矿还是国有的吧,村里找到他们,要求他们修路,矿里答应了,派人重新修了公路。”

老刘道:“我怎么没有印象?”

村支书老婆道:“2005年,你跟着大哥到外面搞建筑,正好那年没有回来。”

侯大利这才明白为什么周边村民普遍对11月11日左右的浓烟没有印象,原因简单,公路断掉,村民没事不会爬山上坡。

老刘拍了下脑袋,道:“瞧我这记性,2005年,我出去了一年,第二年春节才回来。你们还是多问问林场的人,还没有到熏香肠腊肉的时间,他们见到烧火冒烟,多半会过来瞧一瞧。”

得到这个信息以后,侯大利马上给前往林场的另一组侦查员打电话,提醒他们要注意“公路断掉”期间这个大事件。

调查走访看起来简单,实则是体力活和脑力活的集合,需要眼睛尖、嘴巴巧、手脚快、脑子灵,就算如此,能否捞到干货还得看运气。侯大利和江克扬走到第四户时,江克扬收到了马小兵的电话。

马小兵调门极高,道:“老克,找到目击者了,是一个退休老工人。我们上次来调查的时候,老工人的女儿生小孩子,他和老伴进城了,所以我们没有见到他。这个退休工人当时准备上山砍柏树枝,给住在城里的女儿女婿送过去。据他说,他女儿从小就喜欢吃柏树熏的香肠腊肉,所以特意上山砍柏树枝。他看到山下在冒烟,过来查看,还没有走到冒烟的地方,就遇到老铅锌矿的黄仁刚。”

黄仁刚是第一次出现的名字。此人姓黄,极有可能与黄仁毅、黄大磊等人都来自梅山。江克扬心知有戏,道:“老工人认识这个黄仁刚?”

马小兵道:“黄仁刚在老铅锌矿上班,负责保卫,经常与林场打交道。这一带村民每到冬天都习惯在户外搭个简易土灶,到山顶砍柏树枝熏香肠腊肉。黄仁刚说是要熏点香肠腊肉送礼,而且熏香肠腊肉的地方不在林区范围,老工人也就没管。除了黄仁刚以外,还有一个人守在大铁桶旁边。当地都是12月中下旬才开始熏腊肉,这个时间稍有些早,所以林场工人印象比较深。”

江克扬道:“老工人认识另一个人吗?”

“老工人不认识另一人。据他说,从相貌和穿着来看,应该是城里人。土公路到大铁桶之间停了一辆皮卡车,应该是用来运腊肉的,这在当地很常见。”马小兵又特意强调道,“据林场老工人讲,黄仁刚右手包的有纱布,纱布上还渗出血迹,应该是手掌受伤。”

放下电话后,江克扬喜形于色的对侯大利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和马小兵会合。”

坐上车,侯大利兴奋地按了几声喇叭,道:“黄仁毅自作聪明,用西藏风景相片来迷惑张睿,反而暴露了路虎车和移动终端。在老矿井焚烧尸体同样是自作聪明,若是他们把人悄悄埋了,我们找不到目击者,这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江克扬道:“黄仁毅的花招其实也挺有效,张睿和王玥等人误以为王大辉是在西藏旅行时出了事。而且他烧了尸体,让我们无法提取dna。我提醒一个事,二道拐颅骨虽然有种植牙和皮带扣,可是毕竟没有提取到dna,无法百分之一百能够证明这就是王大辉,到了起诉和审判阶段,我担心这在法官眼里是漏洞。特别是佘祥林案件之后,法院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身份的尸体盯得很紧,卡得最严。”

侯大利对此事也有些发愁,道:“骨骼的dna本来就少,又被火烧,还被封在洞内,降解严重,刑侦总队技术大拿也没有提取到dna。”

江克扬道:“2008年召开了第三届全国法医dna检验技术研讨会,我看过一篇论文,专门谈到了陈旧性骨骼提取dna的课题,山南省搞不定,我们可以朝全国五个重点实验室送,如果国内最顶尖的实验室都搞不定,那么我们也就尽力了。”

江克扬这一席话,顿时让内心颇为骄傲的侯大利刮目相看,道:“你的意见相当重要,极有道理,这事还得请省刑侦总队技术室出面。”

下午一点,几路参加调查走访的侦查员这才回到刑警老楼。侯大利和侦查员们聚在苍蝇馆子吃午饭,庆祝上午调查工作取得的进展。

刚刚放下饭碗,侯大利接到了张睿电话,来到公安宾馆。

张睿打开笔记本电话,调出相片,道:“今天收获很大,这里的相片全部是长青铅锌厂厂区的相片,这是铅粉厂区、电炉、铅系统生产区、二车间的破矿平台、氧化锌厂、动力厂、烟化炉车间,这几张是重点设备,包括粗铅生产。除了这些,里面还有正在兴建的两个车间,规模很大,投资都在千万元以上。铅锌厂周边还有一些配套厂,铅冶炼厂等,规模都不小。这是铅锌矿的发展五年规划图板。”

相片大多是在铅锌厂内部拍摄的,拍摄时间就在今日。侯大利吃了一惊,道:“你进了铅锌厂,还拍了这么多相片?”

“我是岭西矿产资源报的特约记者,亮了证件。他们很热情,向我展示了铅锌矿最好的地方。这帮蠢货,没有想到我是来给他们挖坟的。”张睿脸上现出嘲讽的微笑,又拍了拍资源报告,道,“虽然没有重新进行勘查,但是从专业角度来看,这份资源报告严重不符合事实。矿产埋在地下,测量时会出现正变和负变,通俗来说就是测量数据比实际储量多或者少,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资源报告预测根据2004年开采量推算,最多能维持两到三年,如今过了五年时间,长青铅锌矿还在扩产,还在兴建配套设施,产量比2005年翻了两倍。从这一点来看,资源报告明显有问题。从学术上,我不能在没有重新勘查的情况下做出结论。从事实上,我敢肯定地说这是国有资产贱卖。我建议,选择国家级测量单位重新测储量。”

“谢谢,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这几天,形势会变得复杂,你要注意安全,不能再孤身犯险,这不值得。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侯大利完全能够理解张睿此刻的心情,对其充满了同情和好感,真心希望她不要冒险。

这句话发自侯大利肺腑,带着真感情,张睿的心弦在这一刻突然间被拨动,难受得不行,为了不在侯大利面前失态,就用手背挡住眼睛,道:“我遇到了一个好警官。”

回到办公室,侯大利没有休息,加紧整理二道拐最新进展,准备在下午给副支队长陈阳和副局长宫建民汇报。

王大辉出现在侦查视线内后,宫建民和陈阳盯紧了侯大利,每周都要听案件进展汇报。侯大利作为侦查员很有天赋,在侦办命案积案中表现优秀,但是,基层指挥员肩负指挥职责,指挥一个团队开展工作,这和个人天赋还是有所区别。到现在为止,侯大利做得都不错。令两位领导感觉比较奇怪的是一组侦查员们的表现,这些侦查员经历不同,性格各异,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业务精熟,眼高于顶,不会轻易服人。最初一把手关鹏拍板让侯大利来担任一组组长时,宫建民和陈阳都担心侯大利太年轻,压不住这一帮子“悍将”。现实却出乎预料,这一帮子老侦查员都挺配合侯大利的工作,侦查工作井井有条,颇有斩获。

下午上班时间,侯大利和陈阳来到宫建民办公室,由侯大利汇报案件进展。

听完汇报,宫建民道:“我有预感,二道拐这个案子会牵连出国有资产流失的大案,案值现在不清楚,但是估计数字会很吓人,至少以亿为单位,另外还涉及两条人命。我得给关局做详细汇报,打个预防针,否则突然爆出惊天大案,市委市政府会措手不及。”

他让陈阳和侯大利在办公室等待,来到关鹏办公室,向一把手汇报了此事。

关鹏听罢案件汇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建民啊,你太大意了,应该更早一些给我报告。重案一组侦办的二道拐黑骨案肯定会引起大地震,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啊,这是市委市政府极为关注的事。我们要赶紧行动起来,成立更高级别的专案组,经侦要纳入专案组,检察院估计也得提前介入,当然,主力还是重案一组。滕麻子和杜峰探组被抽调到打黑除恶专案组,重担全压在侯大利的肩膀上,这样不行。陈阳是常务副支队长,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全力投入此案。当前,我们还要提防犯罪嫌疑人跑路,若是跑路,案件就更复杂了。”

“我马上安排。”宫建民意识到自己确实大意了,与一把手关鹏相比,自己的全局观以及政治敏锐性确实还弱了不少。他作为分管刑侦领导更关注两起杀人案,而关鹏明显更关注国有资产流失案。

关鹏道:“断手杆这个社会脓包早就该挤掉了,就是一直没有找到一击致命的机会,龙新东案算是阴错阳差抓到了断手杆的命门,这是气运,他猖獗了这么久,该为以前的事情拉清单了。我们又通过二道拐黑骨案,查出了国有资产流失,若是能顺利破案,滕麻子和侯大利都要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