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转念想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是越来越深，像是快要漾出糖来。他俯下身，亲吻着她，把手放在她的嘴边，小声说道：“咬着，这样就不疼了。”璇玑也不含糊，张开嘴，露出细白的牙齿，用力地咬着。疼，让她渗出细细的汗珠，用力咬着黎昕的手，还真的没有留情一分，性子还是那样的硬，咬破了皮，流出血来。黎昕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小声说道：“你还真下得了口。”“要疼，自然是一起疼。”璇玑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着，若是知道这样的疼，又怎么会这样糊涂答应，让他抱上床榻之上。“好，一起疼。”黎昕不多介意，伸手把血迹舔干净，俯身搂着璇玑，不曾停下动作。“好好的咬着。”他搂着璇玑，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让她的嘴，刚好抵在自己的肩膀。让她咬着，她就真的蹙着眉头，紧紧咬着，流出血来，蜿蜒下嘴角。若是就这样一生一世，没有天亮的一刻，那该多好。璇玑闭着眼，眼泪一滴滴地从眼角滴落，一夜便是一生，此后便再也没有天亮，这便是她唯一的心愿。看着睡在身旁的黎昕，一连辛苦奔波月余，早就疲惫不堪。撇开这月余不说，他可是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都没睡过安稳觉。睁开眼便是战事国事，闭上眼，又是璇玑的身影。他的酣梦，只能在璇玑的身边，才得意安稳，即便是春雷轰隆，也不曾皱眉片刻。倒是璇玑一夜无眠，身上虽然疼痛微笑，却也毫无睡意。她弯着嘴角，用手绕着鬓间的碎发，凝神看着黎昕熟睡的面容，只盼着天不要那么快亮。多想去看看，黎昕亲手为她布置的宫殿，是否有当年在黎府里那样别致，还有依照她喜好，用玳瑁玉石打造的后冠，藏于何处，让她找上一番。江山风雨飘摇，与她一介女子有个干系，担心再多，又有什么用。但是黎昕不同，他依旧是姜国国君，一国的生死，她不能不顾，陈国的生灵，她辜负不起。她用手半撑着身子，长发垂于身上，微微眯着眼，看着熟睡的黎昕，低喃耳语地说道：“黎昕黎昕，你可曾记得，当日在浣溪相遇，我扎着总角，蹲在溪流边；你身穿软甲，投一枚石子，漾起水中涟漪。”“黎昕黎昕，你可曾记得，太宰令府上，我摇曳身姿，在你眼前，唯一舞了一曲；那个时候，你是否认得，我便是那个与你有约的女童？”“黎昕黎昕，你可曾记得，卫将军营内，我说生死相随，你面目冷淡，却也不曾真的驱赶我离开？”“黎昕黎昕，你可曾记得，我负气离开，你策马追赶，救我于囹圄之中；安置身边，教我识字，许我一生安宁。”“黎昕黎昕，你可曾记得，沙城之下，你张开双臂，迎接我回来；苫城之内，给我家室，待我如妻。”“黎昕黎昕，你可曾记得，十月再见，大开城门，逃离城池；那一夜，我们相拥而眠，定下山盟海誓，不离不弃？”璇玑轻声说着，当说到不离不弃的时候，泛红了眼角，哽咽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黎昕自当不离不弃，只是离了弃了的人，是她而已。本可以不顾不管，可是她却做不到。凝视着他的面容良久，璇玑才收回目光，抓起放在一旁的衣物，起身穿好，光着脚走到桌子边上，小心地拔出长剑，割了一缕头发，用丝帕缠好，走回到床边。然后把包好的丝帕放在黎昕的手边，这也许是个很幼稚的想法，说不定他起身后看到就会扔掉。不过无所谓，有些事她做了就可以了，至于别人怎么想，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璇玑想要摸着他的脸，又怕惊醒他，想了一下还是作罢。“对不起。”能说的话，不能说的话，想说的话，不想说的话，最终也就只是变成了这三个字。小心把柴扉拉开，外面天色尚黑，她光着脚，才在树叶上面，发出细小的声音，是枯叶被碾碎的声音。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圈，然后走到一棵大树下，抬起头用手敲了一下树杆。百里扬抱着剑，靠在树丫子上面闭目养神，听得树杆传来响声，睁开眼睛看到璇玑站在下面。他可是很够义气地靠在树丫子上面，吹了一个晚上的风，把温软的床让出去。调整了一下姿势，百里扬跳下树，看着璇玑，嘴角似笑非笑。“怎么了？”“带我回去。”璇玑小声说道，语气确实很坚定。百里扬皱了一下眉头，打量着璇玑，问道：“你确定，还是要回去，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要是黎昕......”“他会明白的，醒来以后我不在，他会明白我的决定的。他不笨，利害权衡他比我知道的多，应该不会再纠缠没用的我。”璇玑眯着眼，笑着说道，很是平静。“若是有一天，他走错了路，我想，你一定会把他拉回正道的。”“哼，竟然会被一个妇道人家说教，真可笑。”百里扬冷哼了一声，语气闷纳，扬起手甩了一下，走在前头，说了一句：“跟着吧。”璇玑回头往柴扉那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百里扬绝对是理性的人，所以她不需要担心。“即便是这样，也不足以让你跟着走么？”百里扬抱着剑，走在前面，而璇玑则是光着脚跟在后面。“或许是理性了一点，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做好的。”“是么？”百里扬说着，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璇玑，他认识璇玑，也快五年了吧，却始终没有看透这个女人。“要靠一个女人来救国，真是讽刺。”“若是靠一个女人来救国，你们还不能把国给就好，那才是讽刺。”想要在璇玑的身上，讨要嘴皮子的便宜，是很难的。“真败给你。”百里扬笑着摇了一下头，伸手对她示意，伸手出来说道：“带你回去吧，若是用走的，根本靠不近狩猎场。”若果说璇玑介意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她对百里扬却是一点都不介意。只是走的时候容易，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些许困难，临近早上，守卫也频繁了许多。为了不惊动任何人，百里扬没法把她带回到夜筠尧的房间，只好在院子的一处把她放下。她脚站在地上，拉着百里扬的衣角，抬头问道：“你会帮我看好他？”虽然她知道黎昕是个很理性的人，也会看懂她的决心，还有无奈。可是却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一夜一生，他是否是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