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否认的。比如说现在，贤德妃显然是已经想明白了什么，所以她问的话很是清楚。了空大师没想瞒着她。或者说，今日过来这一趟，他就是为了赎罪来的。“老衲已经做错了很多。不能再眼看着世间因为我这么个错误，而闹得生灵涂炭，那老衲的罪过可就下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了。”了空大师的语气沉沉，透露着无法言说的意味。贤德妃很用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子，让自己不会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了空大师扑过去。她想，她大概明白了了空大师是什么意思。换命数，换的是李烟的命数，而这个事情势必是会影响到李烟的。甚至于对整个大周的国运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大师！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影响国运！那是牵连了多少条生命？大师，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牵扯到这么多人命头上，您觉得您还能慈悲？”贤德妃苏日安控制住了自己的身子，可是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语气，她觉得，若是语言能够杀死一个人，那么，了空大师可能已经死在她的语言之下了。但是显然语言是不能够杀人的。了空大师苦笑着坐在她的下首处，一身袈裟让贤德妃觉得很是刺眼。他们做的事情，沾染的人命，已经配不上这身袈裟了。“所以你找我到底是要做什么？”贤德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口中的那些恶意。她觉得，了空大师来找她，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让自己去做。而且这件事一定到了非常紧急的地步，他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披露在自己跟前，因为了空大师知道事情的走向已经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他也明白了这件事非找一个中间人出来搅乱了。而贤德妃显然是最合适的人。了空大师被贤德妃点破了话语，倒是不好继续憋着不说，只能叹了口气，像是要把之前那些心虚和愧疚都给压下去。但是很多事情其实从一开始他做了的时候，那种心虚和愧疚就永远都不会消散了。它们会伴随着他一辈子，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也不会消散的。佛祖会怪罪于他的吧。正因为他的一番动念，才造成了眼下这么多人的困境。每个人都是生灵，每个生灵都应该是有自己的命数的。可他却帮人进行了借命这样逆天而为的动作。被借命的人，借命的人，还有周遭牵连到的旁观者们，所有人都被拉入了一个大漩涡之中，没有人能够从这里逃出去，也没有人能够对此作出什么反应来。他们应该是要被这个大漩涡给耗死了。如果，让了空大师就这么看着所有人都被牵连死的话，他觉得还不如让自己就这么直接去死好了。可是等他明白过来以后，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好歹不能让这个借命引发的事情再度扩散了。于是他找到了贤德妃这里。在了空大师能接触到的这些人之中，能够对这件事有一定影响的，也就是贤德妃了。他说，“娘娘，老衲希望娘娘能够，杀了那个借命之人，让一切回归到正轨上。”“我？”贤德妃手上一紧，杀人，她还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在宫里头的人，谁手上没有两三条人命呢？她若是不狠，也不可能在宫里头平安待着了。因为就算是贤德妃自己不想和人过不去，但是耐不住别人想找她的麻烦。所以对于杀人这两个字，贤德妃并不害怕。她紧张，是因为了空大师的那双眼睛。他盯着贤德妃。贤德妃被看得浑身上下一个机灵，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了空大师接着道，“娘娘，你不仅要杀了她，还要把命数还回去。”“还回去？”贤德妃虽然礼佛，可却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听起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有点儿不太明白了空大师话语中的意思了。“还回去，”了空大师的语气里都是笃定，“把这个，插进她的心口，就能够还回去。”他从袖口那里抽出来一柄小小的桃木剑递给贤德妃。上面刻着贤德妃看不懂的文字。她捏着桃木剑，“就只要这样吗？我杀了她，烟姐儿就能没事吗？”了空大师在她的质问下，缓缓闭了闭眼睛。“你说话啊。”贤德妃莫名着急起来。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了空大师的话算是坐实了她那不好的预感。他对着贤德妃摇摇头，算是否定了贤德妃的话，“娘娘，命运轮盘已经被人启动，老衲让你去杀了那个借命之人，只能够保证阻止对方接下来更加疯狂的举动，尽量把一切都掰回来正轨上，可是，命数被动过一次，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复原。”“不能复原是什么意思？”贤德妃不关心别人如何，她比较担心烟姐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这么被人借了命数，烟姐儿现在还是双身子，贤德妃担心烟姐儿受不住。了空大师道，“也许会因为耐不住命数的转换而熬不过去，也许会因为转换成功而重获新生……老衲说不准。”因为这件事，还是这辈子他头一次遇见。之前都是从师祖们留下的手记上看到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见到这样的术法。说是邪术也不为过的。用那么多人的命数，牵连着江山动荡。但凡一个不小心，这都是要生灵涂炭的。了空大师忽然间开始后悔了，自己当年，怎么就没能觉察到林赏的野心呢？他一直是在帮着林赏的，正因为有他的帮助，所以林赏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动作，才能够得到了这么多的方便。了空大师想起来就是满心的后悔。可是后悔已经没用了。林赏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子。他眼底没有别人，也没有天下苍生。他要做那个运筹帷幄的人，把所有人的命当成是一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