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会儿，门口传来太监一声尖细的喊声，“皇上驾到！”屋子里的后妃们都起身相迎，一叠声的脆生生的喊着，“嫔妾叩见陛下。”贤德妃紧随在皇后身侧，也跟着服了服身子，该做的礼数一点儿不少。皇上搂着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子，高贵妃含笑陪在身侧。显然对于面前这行礼的一堆后妃都当做看不见的。这时候太监们多少也看出来了皇帝的一些心思，知道他这是给皇后等人难堪，倒也没有人敢主动啃声。皇后众人也就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贤德妃垂下眉眼，能看见女子袅娜的身姿从自己跟前飘过，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弥漫开，让贤德妃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来不及多想，上头皇帝已经让众人都先坐下。贤德妃只能低眉顺眼地跟在皇后身侧落座。一屋子嫔妃也不是谁都有地方坐下的。皇帝给赐了坐的，都是有封号的，剩下的，现在就自觉退到了另一间屋子里去。反正皇上也想不起来他们是谁。留着也没用，还要平白成为皇后和高贵妃双方斗气的资本，傻子才会在这里留下呢。倒是被留下的几位嫔妃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这事儿不好，因此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场的也就是贤德妃还稳稳当当坐着了。她挨着皇后，这个位子正好和皇上搂着的女人正眼对上。那女人模样柔美，贤德妃方才听她说话，透着一股子娇糯气，与高门大户出身规矩严苛的众后妃们都不一样。贤德妃仔仔细细打量着她。面相贤德妃是看不懂的。可是这位新得盛宠的女子却仿佛很是身娇体弱，像是带病多年的那种。可她的脸色又红润的很，娇媚的五官里尽是满足，正拽着皇上的手轻轻摇晃着，好像在撒娇。皇上倒也由着她，哈哈笑着准了她的话。贤德妃收回视线，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掌心。皇后低声对她道，“喏，那位九娘子。倒是好一个娇俏人儿。”说罢，视线落在底下赔笑的高贵妃身上，皇后唇角的不屑更加明显，“瞧瞧，难得能看见高贵妃这么把皇上往别人怀里推。”“高家招来的人，想来也脱不开高贵妃的掌心，”贤德妃也低声回复着，心里头却想着一会子要怎么才能接近那位九娘子。高贵妃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们的打量，眸光微微动了动，随即娇笑道，“陛下您可不能这般，光顾着新来的妹妹，倒是忽略了皇后娘娘，这可不应该啊。”皇上听了她的话，眉头已经紧皱，他最不爱听别人管他的后宫之事。高贵妃这一招直接把皇后往死里推。也好在是皇后并不在意皇帝如何，因而只是好脾气的笑着道，“臣妾不敢。陛下要宠幸谁，这都是陛下自己的意愿，臣妾不敢妄加揣测，妹妹这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她似笑非笑的眸子盯着人的时候，倒是能把人叮出一身的鸡皮疙瘩。高贵妃见好就收，倒也没有要在今天就把皇后给得罪死了。她笑着举起茶盏，“是妹妹的不是，妹妹给皇后娘娘赔罪了。”一番虚情假意的交谈过后，皇帝明显对这二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没有兴趣，他揽着九娘子问自己的总管太监，“道人们怎么说？”“回陛下的话，道人交代了，说凤命之人来了就可以开始今日的朝拜了。”总管太监一张老脸上笑得仿佛要开花儿了一般，又格外殷勤地道，“老奴看这位小主还没有换洗，是否要安排小主下去换身衣裳，重新梳洗一番？”皇上看了眼身侧的姑娘，点点头，“去吧。”九娘子只得站起身来，准备跟着宫女太监们下去重新洗漱换衣裳。这时候贤德妃却忽然开了口，“陛下，不如让臣妾带妹妹过去吧。”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在这大殿内响起的时候，属实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从贤德妃八年前出宫开始，她就很少再进宫来了，也不会在宫里头住下，往日里见了皇帝都跟老鼠见了猫儿一般，能避开就避开。所以贤德妃贸然开口说这个话，还挺叫众人惊讶的。皇帝自己显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他那双浑浊的双眼视线落在了贤德妃身上。她穿了一身很显老的宫装，还不到三十岁的脸庞已经满是疲惫，和九娘子那种无忧无虑的模样是半点儿不能比的。皇帝眯着眼睛看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贤德妃刚刚入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反正肯定不是这样的。死气沉沉，没有半点儿活力，和那已经只剩下半口气吊着的老太后有什么区别？皇帝略有嫌弃，扭开眸子不再看她。贤德妃却紧跟着道，“妹妹第一次入宫来，总要个人在身边看着规矩才是，”九娘子拽紧了帕子，偷偷看了眼高贵妃，高贵妃端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显然是不想出这个头。九娘子初入后宫，当然是最好去哪儿都有人陪着最好了，可高贵妃显然不会纡尊降贵的陪着她，至于其他人，九娘子可不放心。但是贤德妃不一样啊。她已经好多年都不回宫了。九娘子一番思量之下，忍不住轻轻拽了拽皇上的衣袖，这种常人做起来是大不敬的举动，落在她身上却显得娇俏无比。皇上显然也并没有要因为这个而怪罪她的意思，反倒是笑起来，苍老的脸上有些皱纹攀爬上脸颊，“你要贤德妃陪你去？”九娘子偷偷看了眼贤德妃，又看了眼皇上，“要！”脆生生的，一看就是没遭受过什么摧残的小丫头。皇上乐呵呵道，“去吧，那就去吧。”九娘子这才高兴的笑起来，甜兮兮的喊了一句，“谢谢皇上！”皇帝笑得越发高兴，看向了贤德妃，“那你带她去吧，她刚来，不懂规矩，你多教她一些。”语气里竟然包含着不放心。贤德妃心底嘲讽一笑，没想到皇帝也会有这种挂心别人的时候啊。不过她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是，然后去牵了九娘子的手，“妹妹随我来。”等贤德妃带着九娘子出去了，高贵妃才道，“看起来，贤德妃妹妹倒是很喜欢新来的妹妹呢。”“九娘子和长安王妃差不多年纪，贤德妃看着她，难免想到家中姊妹。”皇后呷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着。高贵妃捂着唇笑起来，“也是。陛下想好要给新妹妹什么封号了吗？”话题一转就落在了皇帝身上。要是往常皇帝肯定不乐意多说这些，但是这次提到九娘子，皇帝显然还是挺高兴的，“她年纪小，天真些，取个淳字好了。位份，先晋妃吧。”说是一副在和人商量的语气，但是等皇上说完，司礼监那边的圣旨就已经写好了，皇后冷眼看着，只觉得当年楚家落得那么个下场到怪不得别人了，这种人楚家居然能支持，也不怪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她唇边嘲讽的笑意越发明显起来，那头高贵妃已经叠声说着恭喜了。在座的后妃们谁还能看不出来这位新晋的淳妃很得宠、谁还能不说一句恭喜呢？于是乎这大殿之内都充斥着恭喜的声音，恍惚间让人觉得真的发生了什么大喜之事一样。不过，旁人怎么想显然是不要紧的。皇帝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哈哈笑了两声，倒是还交代了皇后，“就让她住在钟萃宫好了。”那可是贤德妃出宫之前的住所。皇后心底嘲讽一笑，面上却还是恭顺的应下，“臣妾会好好安排的，请陛下放心就是。”另一头，贤德妃陪着九娘子洗漱更衣，自然是问了她许多话的。可九娘子却回答的滴水不漏，看来高家送她进宫之前确实是废了不少心思啊。贤德妃坐在一边看着宫女给她上妆，“你今年和我妹妹差不多大。”九娘子看着桌上那些珠宝首饰有些移不开眼，但还是笑了笑，笑容很是腼腆，“是吗？我都不知道娘娘您家里还有个妹妹。”“有三个妹妹，我是老大。”贤德妃呷了口茶，“你和我五妹妹一样大。你听说过我五妹妹吗？她是李太师的独女。”“呀，那好厉害。不过我不认识，”九娘子拿了一支点翠簪子，小心翼翼地问着宫女，“我能戴这个吗？”“当然可以，淳妃娘娘您再看看您还喜欢什么？”宫女忙不迭的给她介绍着那些首饰。贤德妃看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接着道，“你和她有些像。”九娘子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抿唇一笑道，“是吗？我没见过娘娘的五妹妹，倒是不知道，我们是像的。”“是长相吗？”她又问。贤德妃含笑摇摇头，“不是，我五妹妹长得很漂亮，京城里有个说法，说她是天女下凡尘。”九娘子也漂亮，不过和仙女显然是不沾边的。贤德妃的话让九娘子脸色一变，她年纪还小，第一次听这么直白的话，倒是掩盖不住自己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