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皇贵妃并不理会皇后的目光，整个长春宫的气氛都开始诡异起来。好半晌，皇后才闷闷说了句：“都散了吧，舒贵人和晴贵人也该回去好好歇着才是。你们的心意本宫知道，不过身子金贵，以后这请安一概免了吧。”素雅和晴贵人一道谢了恩，众人随即退出长春宫。回到重华宫的时候日头已不早，素雅张嘴打了个呵欠，锦茜立即迎上问道：“小主可要睡一会？”素雅摇了摇头：“晴贵人怕是一会就要来呢，这会子睡着了，岂不是会错过？”锦茜拿着茶叶一边往回走一边调笑道：“小主对这位晴贵人，还真是尽心尽力呢！”“倒也不是单单因着晴贵人和我性子相似。”素雅将锦茜拿来的茶叶放在茶碗中冲开了，等茶叶渐渐沉淀到底部，将水倒掉，“太后娘娘对我恩重如山，就如再生父母，我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保护她的家人才是。晴贵人就如同当初的真妃一般，全然自保能力，我若不教她，怕是很难在这宫里，安度一生。”锦茜听素雅提到真妃，已全然不似当初的哀伤，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一个人忘却前事好好生活，确然是极好的。但真妃在素雅心中分量颇重，能彻底放开，除非是……哀莫大于心死。想到这里，锦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素雅笑道：“大热的天，怎么打起冷战来了？生病了么？”锦茜摇了摇头，赶紧转移了话题：“小主，你曾经答应过奴婢，会将那日在冷宫里的事情告诉奴婢的……”素雅抬起头，看了看锦茜，诧异道：“原来你是一只记挂着这件事啊！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好了。”锦茜恭敬的垂首站在一旁，听素雅将那日冷宫与封婉枝所言所说尽数道来，不禁皱了皱眉眉头。这对于素雅来说，的确是一个沉重打击。换言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锦茜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冷静。这一切的阴谋，真妃娘娘……竟是知道的……而且，真妃娘娘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在利用素雅，以求完成她恭亲王府，他父兄一生的梦想……锦茜不由看看素雅，安静泡茶的人，看不出丝毫的痛苦难过。这就是心死之后的悲哀么？“小主……”反应过来的时候，锦茜已经轻轻扯了素雅的衣角，面带担忧。素雅轻拍锦茜的手，笑道：“我若是还不能放下，又如何在这后宫之中生存呢？”倒掉了三次茶水之后，素雅再次加水，轻轻摇了摇茶碗，对上锦茜明显不信的目光，素雅无奈，“罢了，我若不和你解释清楚，你怕是要担心好些日子呢。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心瑶相处这般许久，我不信她对我毫无任何姐妹之情。心瑶若是只会利用她人的话，也不会成为皇上的‘真妃’了。所以，我确信，她即使在最后时刻利用我报仇，也绝对不会对我毫无感情。我是想通了这点，所以彻底放开了。好好活下去，完成心瑶最后的希望，才是我如今唯一的目标。”锦茜认真听完，再从素雅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哀伤，终于放下了心。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素雅便如同那已然死过一次的凤凰一般，重生之后，再不青涩。锦茜张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已然瞥见远处的身影，随即俯身在素雅耳边道：“小主，晴贵人来了。”素雅在锦茜的搀扶下起身，迎到门口。晴贵人远远看见挺着大肚子的素雅站在门口亲迎，心里一阵感动，赶紧上前扶住：“姐姐你挺着肚子不方便，怎的出来了？快进去坐着。”及至素雅稳稳地坐好了，晴贵人才堪堪放开了手，微笑道：“要素雅如此亲迎，晴云实在过意不去了。”素雅将方才的茶重新冲了，给晴贵人倒上一杯，笑道：“我自认泡茶还算不错，这茶我过了三遍水，浓郁刺鼻的味道应是去了，这淡淡的兰花香味很是宜人，也不知晴云喜不喜欢。这是花茶，有身孕的也可以喝的。”晴贵人举杯，凑近鼻子闻了闻茶香，那股味道确然美好，再放在嘴上缀一口，那般淡雅的味道便像是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连旁边看着的素雅都不得不承认，即使她们都不是在乎身份地位的人，但大家小姐自幼被教养出的风姿仪态，真真让人赏心悦目。“素雅手艺是极好的，泡出的茶，淡而不灭，这般悠然馨香，确然是上品。这茶，也要放在懂茶的人手里才行。”素雅微笑：“你喜欢就好。”晴贵人放下茶杯，看看素雅，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后叮嘱我好好跟姐姐学，我……我厌恶了这后宫争宠的不择手段。不认识你的时候，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我原以为你是那般我最厌恶的人，却不曾想，你会是这般淡然恬静的性子。”素雅不置可否：“淡然恬静，也不过是这宫中生活，养出来的。外界传说真真假假，我实在无心理会。明白你的自是明白，而那些个不明白你的，废那些许口舌去解释，又有何用。无论男儿女子，不需无愧于天地，只消无愧于自己便罢。”“好个‘不需无愧于天地，只消无愧于自己’，素雅，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了！”素雅全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竟然惹得晴贵人击掌称赞，有些受宠若惊的怔在一旁。“其实我……”晴贵人刚刚开口，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住了嘴，偷眼悄悄素雅，见无大碍，便咳了两声掩饰一番，不再开口。素雅拿起茶杯慢慢的喝着，心道，这晴贵人，虽无心计，到底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对人有着防范之心，这许是万幸。想到这里，素雅轻轻眨眨眼。对于今日所言，她信晴贵人自有分辨。只是这其中关窍，不告诉她，于她，于自己，都好。借着太后的懿旨，近日晴贵人几乎天天朝重华宫跑，倒是和素雅越谈越投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