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长桥弯弯抵海鲸(2 / 2)

“待会儿,人多了,见我光着个膀子,领着一个大姑娘,人家还不得揍死我!”

“这不是奈何桥么,大家不都光着么!”

“关键这不是什么奈何桥,这是‘芦沟桥’[卢沟桥]。”

“芦沟桥?不会吧,一条沟的桥,会如此壮观?”

“行了,你别管这么多了,看好了,赶快下河找我……哦,你也得注意点儿,见到人,就赶紧蹲下!”

“为何要蹲下?”

“你不怕人家看见你裸露的大白腿,把你送窑子去?那你就到不了阴曹地府了,直接就去十八层地狱了……”

舜华白了大长腿一眼,独自走上了芦沟桥。

【二】《卢沟晓月-下阙》陈孚.诗

道上征车铎声急,

霜花如钱马鬃湿;

忽惊沙际影摇金,

白鸥飞下黄芦立。

黎明的芦沟桥,斜月西沉。

这里涧水如练、西山似黛,美丽的月色倒影水中,更显明媚皎洁。而宛平城内也是月色朦胧,站在卢沟桥上,可以欣赏到“一天三月”的旷世奇景。

舜华走上了桥面。

桥略呈弧形,两端较低,中间隆起。桥墩、拱券以及望柱、栏板、抱鼓石、华表等都用天然石英砂岩及大理石砌筑,而桥面却是用天然花岗君巨大条石铺设的。

望柱和栏板石迎面雕有精美的花卉图案,望柱项端各雕有一头大石狮,在其头上、足下或胸前背后又雕有一些小石狮。桥两端作为抱鼓石用的,东端是两头大石狮,西端是两头大石象,身躯硕大,憨态可掬。在顶栏石狮、石象之外,各竖华表一个,高一丈有余,下设八角须弥座,上穿云板石,莲座圆盘之上又有一头石狮,迎向桥外、神态自若,犹如迎送行人……

上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舜华赶紧蹲了下来,把手里的绳子扣顺手丢在了地上,慌里慌张地扯着破衣衫遮住自己的双腿。

路过的人们怜惜地把目光投向她,舜华可怜巴巴地把头压得更低了。

谁知,路人走过以后,都随手往绳子圈里丢了些零钱,有铜板,也有纸钞,有10文的,20文的,竟然还有100文的。

舜华看着眼前的这根绳子,惊叹道:“这哪里是追命索啊,这不是聚宝盆么?”

不一会儿,绳子就圈了不少的钱。

可能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人逐渐少了起来。舜华趁没人注意到她,匆忙把纸钱叠好,揣进怀里,抓起铜板,拎起绳索就跑。

跑到了桥下,高兴地拿出钱来给大长腿看。

大长腿一脸惊喜,他把钱数了又数,点了又点,竟然有一贯之多。他拿出一张交钞问舜华:“你说,这是多少?”

舜华说道:“一百呀!”

“你确定,你看到的不是冥币?”

“你眼瞎呀!明明是一百文的中统交钞。”

“不是我眼瞎,关键是,你们阴间不是使用冥币么!”

“我这不是还没找到孟婆兑换么……”

“哎,哎,你站那太阳底下。”

“干什么?”

“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

舜华在河岸找了一块大石头,站了上去,迎着初升的太阳。

“不对呀!你有模有样、有型有影的,怎会是鬼呢?”大长腿又走上前去说,“让我摸摸!”

“摸啥呀~”舜华霎时害羞起来。

大长腿握了握舜华的手腕:“有感觉么?”

舜华说:“有啊!”

“坏了,我也有。”大长腿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你是不是‘梦游【1】’啊!”

“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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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梦游

梦游症,俗称“迷糊症”,是睡眠中自行下床行动,而后再回床继续睡眠的怪异现象。在神经学上是一种睡眠障碍,症状一般为在半醒状态下在居所内走动,但有些患者会离开居所或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

梦游的奇怪现象是,当事人可在行动中从事很复杂的活动,会开门上街、拿取器具或躲避障碍物,而不致碰撞受伤;活动结束后,再自行回到床上,继续睡眠;睡醒后,对睡梦中的一切活动一无所知。成年人发生梦游,多与患精神分裂症、神经官能症有关。

“梦游”,在中国文化中源远流长。

《说文》:梦,寐而觉者也。睡着了却又醒着,梦境由人发出却又无法掌控,时而离奇谲幻,时而仿佛亲历,似与真实相连,又缥缈无法捉摸。早期先民由于无法理解这种离奇的经历,于是对梦进行占卜。

《汉书.艺文志》:“众卜非一,而梦为大”,可见梦占在古代生活的地位。《左传》中就有很多关于梦和梦占的记录,王充《论衡》,“人之梦也,占者谓之魂行。”梦是魂魄的远行,也就带上了精神游动的意味。而《说文》,“游,旌旗之流也。”游是自由的流动,飘逸畅达。

在古典美学当中,游主要表达主体的审美体验和思考,如宗炳“老病俱至,名山恐难遍游,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将自己所见所想的名山胜水图画于墙,于观览当中任思绪流动,获得如临真境的感受,是驾于想象之上的自由烂漫的身体性活动。而“梦”与“游”的结合,在古典文献当中,并非指现代医学层面的人在睡梦中起床行走的行为,而是指以梦为介体进行的灵魂游荡式的奇特想象和审美体验。

在文学作品中,“梦游”应该最早追溯到《庄子》。

在先秦诸子当中,《庄子》最注重“游”的体验,追求超越肉体的精神畅游,表现在“逍遥游”当中,更体现在“梦中游”当中。《至乐》中“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在梦与真我之中徘徊,“栩栩然蝴蝶也”,经历化作蝴蝶的畅游,而又回到真实当中,不知物与我之间是否真有分别,如能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则无往而不乐,达到精神的绝对自由。

“游”是想象性的身体活动,“梦”是动态的想象,他们都是意识上空灵的架构,是想象的,也是哲理的,二者都是庄子重要的思想部分,共同构成了“梦游”的开端。这种精神性的活动和想象在屈原的《远游》和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中继续得到发展。

屈原“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起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虽未托于梦中,而是“游神”,“精气”上浮而游历四方,在精神世界中经历传说中的神灵故事和景象,带有游仙的意味,寄寓诗人“无以通其诚于帝”,又不忍离开楚国的内心挣扎与悲辛。而宋玉之《高唐》《神女》二赋,借着“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仙妇人”,描绘了一位“美貌横生”“温乎如莹”“宛若游龙”的巫山神女。屈原的“远游”更注重主观情感体验和想象经历,宋玉的“梦游”则更注重叙事和描绘,然而二者都将梦游的体验进行了早期的文学化表达,对汉赋的创作和“游仙诗”的兴起产生了重要影响。

在汉代辞赋中,王延寿的《梦赋》翻开了梦游文化的新篇章。

“余夜寝息,乃有非恒之梦”,在梦中“悉睹鬼物之变怪”,“于是梦中惊怒”,对鬼怪大加训斥和鞭笞,一反对主体在梦境的顺从和主观情感体验,表现出激烈的抗争。一系列鞭打动作和鬼怪被打后的丑态描写,离奇谲幻又气势磅礴,显示出作者的朗朗英气,也凸显了作者的自我主体地位和强烈的创作自觉,实为秦汉梦境描绘的瑰丽之作。

魏晋时期的“形神”之辨促进了对“梦游”的重新认识,形神分离、神不灭论以及对梦的真实性的讨论,使得人们对梦的认识逐渐理性化。“梦游”一词正式出现在《列子》当中,时代玄学的汹涌,佛教和道家对“梦游”文学的产生,都起了重要的影响,“梦游”逐渐成为了“神游”的表现,并且开始出现了“梦游”与“游仙”的结合,与道教的联系更为紧密,沾染上“仙气”,蓬莱、瀛洲等意象都纷纷出现在与“梦游”相关的诗文中。

而唐代是“梦游”与“游仙”正式融合的时期,许多诗歌都冠以“梦游仙”的诗名,其著名者,有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王勃《忽梦游仙》和白居易《禁中寓直梦游仙游寺》等。

此时,“梦游”中的“仙”“神”“灵异”之感开始跌落神坛,诗歌当中所描绘的梦境和神游的高妙,不断向现实靠近,成为普通大众可知可感的审美体验。

如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全诗意象恢弘,以描写梦游天姥山所见瑰丽变换的景色为主,然而“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虽然也写出了仙境之“仙”,但是相对于魏晋时期对“仙”之仰望和渴慕,李白的仙境已经变成观览玩游之地,产生“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游览后对于人生的感叹,淡退了慕仙色彩。最后以“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结束全诗,落脚于人生理想的劝说,天姥山之仙境,不过是他放达之地和隐居去向。而这种以“梦游”引出对人生思考,借梦以抒发个人志趣,正开启了后世对梦与人生双重感慨的先河。

宋朝的“梦游”,则带上了对现实人生的关照,借梦以抒发人生的感慨,其最著名者,为苏轼的《后赤壁赋》。赋文表达的情感并非豁达之感,而是幽深孤寂而抑郁的。梦道士,是精神上与道相逢的表现,想用精神上的向道和超脱来摆脱命运的困惑,既有“仙”的超脱,也有现实的桎梏。而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一句“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道出这种心态的真义,也表现出“梦游”的“俗化”,与人生之感相交织。这样的表达方式成为此后梦游的主要表达形式,即以梦写人生,以梦叹人生。(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