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个小时后，他们三个坐在了医院门口的咖啡厅里。

沈鸿很诚恳地说：“大哥，我知道昨天我爱人太过分了，对您做了特别不好的事情。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今天我来找您，就是希望和您私下和解，希望补偿您的损失，也请您……请您网开一面，撤销对吴畏的诉讼。”

“不可能！”女人立刻回绝，“我们就是要让他坐牢，好好地收拾他一下，让他记一辈子。当然，赔偿也是不会少要的。”

沈鸿不理会女人，一直紧紧地盯着王大柱的眼睛。

“大哥，求您了。”

“你知道你老公这一顿揍，让我男人失去了什么吗？失去了工作！才找了一份司机的工作，开着老板的车没两天，就出了这么个破事儿。结果昨天我男人立刻被老板炒鱿鱼了，还要赔老板修车费。这些，你们都要负担，起码得几万块！”

女人恶狠狠地一顿猛吼，说完她看沈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立刻改口说：“不，是……十……十几万块！对，十几万块！”

沈鸿沉着脸看向女人，问：“你说的算话吗？如果我给你十几万，你就撤诉？”

“15万！……嗯，不不，18万！不不不，20万！对，20万我们就撤诉！”女人不停地在纠结反悔，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狠狠地敲上一笔。

20万，这个代价确实也太大了。但是如果不撤诉，钱还是要赔偿的，可是吴畏就有可能被关上一阵子，那他的前途……沈鸿不能赌，而且沈鸿一天都舍不得让吴畏在里面待着。

钱和吴畏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王大柱就打断了沈鸿，盯着她说：“15万吧，咱们私了。我去撤诉。不要以为我们穷人就会讹诈你们有钱人，该要的要，不该要的，我们也不会贪。这15万，多也不多，少也不少，是我应得的赔偿。他把我打成这样，眼底出血，头部脑震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好到什么程度。腿也有一阵子不能好好走路了，说不定还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所以我们多要一点儿给自己留个后路，就算暂时不能找工作，至少还够本儿做个小买卖。拿了钱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我再不碰面，以后的事情我一个人承担。”沈鸿听完，二话没说，直接要了王大柱的卡号，立刻起身去派出所，一手换人，一手转钱。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王大柱老婆指着吴畏骂：“便宜你小子了，打人者不得好死。”说完气呼呼地搀扶着王大柱走了，留下了懊丧的吴畏和沈鸿。

回家的路上，沈鸿开着车，吴畏一个人蜷缩在副驾驶位上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好像满腹心事，可眼光又是呆呆的。沈鸿也不说话，她不想责怪吴畏，她只是有点儿不理解，为了孩子不能上名校，至于的吗？上名校就等于上了国际航班直飞哈佛吗？普通学校就培养不出优秀人才了？再说还只是个小学。

沈鸿觉得他们得回去好好地为这事儿聊一聊了，有些思想问题，她觉得必须扭转过来。吴畏脑子里也确实在想毛毛上学的事情，不过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转变思路，他一直在想，钱。一定要花钱，给毛毛到名校借读！学区房是死活没希望了，现在的房子算是砸手上了，几年内估计都脱不了手。家里的存款应该没有多少，吴畏知道，实在不行，只能先借爸爸的钱用了。是借的，以后一定还，毕竟那是爸爸的养老钱。如果以后爸爸生病了，这些钱是用来救命的。但是毛毛的事情不算完，再怎么都要争取一下。生活想把我打垮是吧？没门！我吴畏可没那么好欺负，那么容易认。生活越是阻挠我，我就越是要努力争取。不仅仅是为了毛毛，更是为了争这口气！

晚上回家，等老沈和毛毛睡了，沈鸿和吴畏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沈鸿简单地把买房的那个小区没有被划进学区的原因讲了一下，然后她跟吴畏说，孩子的成长，学校固然很重要，但不是决定因素，重要的还是家长。就算是名校，老师也不是所有都包，该家长做的，一样不会少，包括平时的作业检查和周末的课外辅导等。作为父母，首先要从自身做起，担负起教育孩子的重任，不要想着全部拜托给名校。

普通学校也有普通学校的优势，首先离家近。附近最近的一个小学，出了小区拐个弯就到了，连马路都不用过。以后爸爸接送孩子也很方便安全。另外，普通学校的学生也比较普通，没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大家攀比心不强，孩子不势利，家长也好相处，总之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这次毛毛没上成名校，就说明机缘未到，不上就不上，毛毛一样可以健康长大，成为优秀人才。沈鸿巴拉巴拉地说了半天，吴畏一直都没说话。等沈鸿说完，满怀期望地等待吴畏的回应时，他才说了两个字：“不行。”

这件事发生在吴畏生病之前或许有的商量，但是现在，反而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因为吴畏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等着毛毛慢慢地成才。吴畏如今每时每刻想到的都是他有可能随时离开，他需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安顿好家人，当然包括毛毛。上名校，现在不仅仅是虚荣问题，而是保障。这样即使将来沈鸿没有能力送毛毛出国，毛毛也可能凭着自己的能力走得更远。名校有优质的师资力量和优质的同学资源，这些都是在为将来的人生之路护航。

吴畏对沈鸿说：“老婆，你要看得长远一点儿，往后看。毛毛上了好的小学，才有机会上好的中学、高中，最后才能走到名牌大学。如果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那高考的时候，她和名校的学生就不只差了一点点，而是早就被甩出了好几条街，到时候再想赶超基本上是没可能了。所以现在的将就，就是毁了毛毛的未来。”

沈鸿很不服气：“我们不都是普通学校出来的孩子吗？我并不认为我们现在生活得比那些名校生差，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

吴畏说：“你觉得好，那是因为你比较容易满足，小富即安。你出国留过学吗？你知道人家全英文教学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剑桥有多少个图书馆吗？你在华尔街上工作过吗？你的生活范围太小了，你目力所及的范围太窄，你的理想太普通，所以你才会感到满足。而我们的女儿，已经是21世纪的年轻人了，她的世界应该比我们广阔很多。她应该有能力和机会到世界各地去看一看。上名校只是她的起步，也是唯一正确的方向。在好的学校，老师和同学都会给她最好的指引和帮助，而不是仅仅依靠从来没见过世面的你和我，来对她的未来指手画脚。毛毛应该和我们过得不一样，不能吃饱穿暖就满足了，只知道过小日子，而不知道去改变世界。”

沈鸿急了：“我们为什么要给女儿这么大的压力，一定要她去改变世界？她为什么不能过小日子，小日子有什么不好？你不能把你未完成的人生理想强压给孩子，她有她的生活，没必要实现你的目标。”

吴畏也急了：“我们作为父母，不就是应该给孩子树立远大的目标吗？我们小时候老师不也教导我们，要成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要努力为建设共产主义而奋斗吗？这目标不小吧，比我给毛毛定的哈佛和剑桥的目标比起来，要宏伟得多吧？那你能说老师是在强压给我们理想吗？是为了让我们完成他的人生目标吗？不是。对吧？人，就是应该从小树立远大的理想，这样你才有可能成为有用的人！”

沈鸿被说哑了，不知道该再怎么反驳，只好说：“好吧，听你的，上名校。那现在学区房没有了，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吴畏停顿了一下，咬咬牙说：“交赞助费，借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