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秋花 第一章(1 / 1)

台版献给母亲——01当百货公司外墙垂挂的布幔上跃动的拍卖、折扣等这些广告字眼前添上了“秋”这个枕词【注:和歌的修辞法,与诗句本身的意义没有直接关联,仅用来修饰一定的语句。】时,清风如同调皮小儿般一溜烟窜过街头,我们正处于漫长的暑假与校庆园游会之间,上起课来心不在焉。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和鲜艳横纹衫的小正,这段期间就在我家过夜。小正的全名是高冈正子,从南方的神奈川县到东京上大学。和来自北边县市的我,方向正好相反。南辕北辙的差异还有别桩。就拿牛仔裤来说吧,我呢,总是选择最平凡最不碍事(虽说牛仔裤也不可能碍事)的款式,而小正,却卯起来穿超级紧身的烟管裤。我端着茶具上楼,只见她坐在窗边桌前的椅子上,高傲地交抱着双臂。窗外,传来忽远忽近的虫鸣。“你真没规矩。”“贵客”把她那双又细又长的美腿朝我这边笔直伸来,身体呈三十度倾斜。那副德性与其说是高傲,毋宁像是自甘堕落。她每次靠着椅背,总会慢慢往下滑,最后就变成这副德性。我把端来的托盘放下。然后,从角落拿起家长以前在筑波万国博览会买给我的白兔布偶,放在她交抱的双臂底下。“干嘛?”白兔弟弟咕噜咕噜地滚下去。我在小正的脚踝边、橘袜的上方拦住了它。“你这个姿势正好可以当滑梯。”然后,我把兔子交给小正,开始泡茶。我的房间是和室,只有桌前半张榻榻米的空间铺上灰樱色地毯。当然,那是怕椅子磨坏了榻榻米。“过来这边坐嘛!”我说道,并在摊开的小桌上排放两个茶杯。茶是烘焙过的粗茶。我们刚刚才在房间安顿下来,小正就突然冒出了一句“好想喝烘焙茶”。小正把手伸进兔子里,兔子也可以当成手指玩偶。然后,她一边捏尖嗓门说:“——过——来——这——边——坐——嘛。”一边让兔子蹦蹦跳。“被你这么居高临下盯着泡茶,那我岂不是成了‘丫鬟’。”“——唉——哟,原——来——是‘丫——鬟——’小——姐。”这段对话真无聊。“你该不会是专程来表演人偶剧的吧!”彷佛被茶香吸引,小正这时候终于姗姗起身。“江美现在,应该正在努力吧。”“我想也是。”我们还有个参加人偶剧社团的朋友,她叫吉村江美。我们三人从大学入学以来就是好朋友,不过,江美竟然在就学期间结婚了,这个暑假,一直待在九州岛陪她家那口子。除了有点嫉妒,我也深切体认到“原来朋友结了婚,就会被老公抢走”。因此,这个夏天,江美没参加人偶剧社团的地方巡回公演。说是巡回公演好像有点奇怪,实际上,她的社团每逢长假都会在几个地方停留表演。这次,江美直到新学期开学才回来,彷佛是为了弥补之前没参加社团活动。最近校庆将至,她天天都在社团练习到很晚。不过,经我仔细盘问,好像是因为演出当天正逢周末,她家那个大块头会从九州岛赶回来。他今年刚毕业,是那个社团的学长,若说他来看表演确实是天经地义,总之,站在我们局外人的立场只能耸耸肩,说声“小两口好恩爱”。“——我——要——开——动——了。”小正让兔子规矩地行个礼,就脱下来,拿起茶杯。02小正来的时候戴着帽子。现在,帽子和包包放在一起,我看着她的帽子问:“小正,你知道‘小正帽’吗?”“知道啊。”她兴趣缺缺地回答。头顶上有颗圆球的毛线帽,就是小正帽。据说这是源自于某漫画的主角【注:一九二三年,桦岛胜一的漫画《小正的冒险》,主角戴这种帽子因而带动流行。】,她自己叫小正,想必对这个名称已经听腻了吧。吾友戴的,想当然耳,不是那种帽子,而是与牛仔裤成套的丹宁布男帽,跟她那张有点像古装剧美男子的脸蛋,倒是很搭。我抓起那顶帽子往头上一戴:“唉,你看,被我一戴,就像女生的帽子吧?跟你戴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讲什么鬼话啊!”她故意语带粗鲁。“不敢,小的没别的意思。”“哼!你还不是成天打领结,简直像是去喝喜酒。”附带一提,江美的喜宴是日式的。小正凛然挑眉,补上一句:“别人说也就算了,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你嘴里冒出来。”这是手足相残。“我的意思是,你今天‘穿得很正’,看起来清爽利落。唉,小正。”“干嘛?”我一边用食指稍微顶起帽檐,一边说:“真可惜。你如果念的是女子高中,绝对会很抢手。”小正被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呛到。“……你这女人有神经病啊。在女校抢手有什么用。”“学妹会送你巧克力喔。”“呜,恶心。”“只是好玩嘛。”“废话。”“小正,你有没有送过谁真爱巧克力呢?”“你很烦耶,那种事不重要吧。”“喔——我懂了。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我支肘倚桌凑近盯着她。小正大概是见形势不利,连忙转移话题。“女子高中给人的印象好像很优雅,其实进去以后并不尽然吧。”“嗯嗯,有些地方其实很粗鲁,而且都是女生也很容易变得厚脸皮。如果有年轻男老师在我们刚上完体育课后想进教室,我们还会说‘正在换衣服’,抵死不让他进来。”“其实你们早就换好了吧!”“对啊,老师在走廊上不知所措。”“这是欺负人吧。”“我们班还有人拿袜子对老师作文章呢。”“袜子?”“对,故意坐在最前排。如果来的是年轻老师……”“专挑年轻的下手太下流了。”“没办法,如果不是年轻的根本不会被吓到。那就不好玩了。”“真可怕。”“总之,我同学就坐在前排不停打量老师的袜子。有一天,还没开始上课,她就举手说:‘老师,你穿的是昨天的袜子吧?’。”“结果呢?”“老师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辩解说:‘不是,这是……’虽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袜子’小姐的目的达到了。”小正叹气,“她就是赌那一瞬间,可真是颓废的热情啊!”“不过,那是个开朗的好女孩喔!”我拆开柿种米果袋口的金色绳子。虽然米果随处都买得到,但这不一样,是越后【注:新舄县的旧称。】的地道货。这个夏天,我跟我姊去了趟新舄。当时,姊姊买了这个当作伴手礼。大罐里有几袋柿种米果。本来数量多得惊人,随着秋天来临,也只剩下最后一袋了。然后,我把小正带来的家乡名产,也倒进盘子里。是花生。03“这两种混着吃真是杰作耶。”小正边动嘴边说道。就“混合内容”来说极为古典,同时也的确有让食用者欣然接受的实力。这不是威士忌加水,是米果加花生。就这样,不知是命运之神的哪种安排,生于新舄的柿种米果和产于神奈川的花生,在我家的盘子上结为连理。我一边蠕动嘴巴,一边说:“说到切身体验女子高中的厉害,是在我高一那年的这个季节。”“当时,我是学生会的干部。所以,校庆园游会结束后,我是受理各班会计的窗口。”“喔,就是检查各班摊位的营业额是吧。”“对啊,各班班代会把会计袋送过来。学生会办公室在校舍二楼,午休时间和放学后我都在那里留守,负责收会计袋。袋内有明细表,各班如果有收入,里面也会装现金。”“那种工作很伤神耶。”“对,因为涉及钱嘛。然后,有两个高三生进来,把袋子交给我。我开始核对数字和现金。期间,那两人一直在交谈。我听到其中一人喊另一个绑辫子的瘦脸女生叫‘江暮’。我核对完毕说‘可以了’之后,才发觉少盖一个章。等我抬起头时,那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我情急之下大喊:‘对不起,请等一下,江暮学姊!’,结果,那个绑辫子的转过头来,表情很可怕。”小正边往茶壶添热开水边说:“哎呀呀。”我继续说:“正在窗边吃便当的副会长当下笑着说:‘你就原谅她吧,这个学妹又不知情。’。”“什么意思?”“唉,我向来粗心大意嘛,老是把人家的绰号当成本名。”小正笑了一下,一边替我添热茶。“说到这里……,我想你也猜到了。‘江暮’【注:发音为Ekure,与洼地同音。】原来是绰号,因为她很瘦,才被冠上这个名〔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