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怒断情(1 / 2)

错妃诱情 月出云 4719 字 5个月前

“哈达有什么好看的!”红藕道。

流霜颦眉不语,在灯下细细观察着这条洁白的哈达。暮夕夕送给流霜的哈达算是哈达中的上品了,是用上好的丝线织就的,摸上去手感细腻光滑,好似流泻的水。哈达两头用银色丝线绣着“云林”、“八宝”等花纹。

看不出什么异样,流霜有些失望。

红藕拿了过来,“我看看,这花纹的绣工不错!”

流霜抬眸,发现红藕正掂着哈达,映着烛火,在欣赏上面的花纹。哈达的一角低垂着,被烛火一映,竟有一抹阴影。

流霜心中一喜,走上前去,拈了拈,发现这哈达竟然是双层的。心中雀跃,命红藕拿了剪刀,将哈达一角的丝线挑开,从裏面取出了一封信笺。

流霜打开,就着昏黄的烛火读完了信,然后直接在火上烧毁了。

信是师兄段轻痕写的。

大意是,十日后,暮夕夕就会离开玥国,流霜便在那晚装作寒毒发作,请段轻痕来王府医病。段轻痕带流霜出府,藉着暮夕夕出城的机会,一同离去。

果然如此,师兄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自从秋水绝在府中掳过流霜后,王府的戒备愈加森严。上次纳侧妃时,错失了出府的机会,如今,想要不动干戈出府,是很难的。何况,京师的一半兵力都掌握在百里寒手中,想要从王府救走她,再顺利出城,是难上加难。

如今师兄想出了这般周详的计划,想来会万无一失吧。

流霜心中涌上来一股暖意,师兄是世上最疼她的人,有时,她觉得甚至比爹娘还要疼惜她。

令她疑惑的是,师兄是如何认识天漠国的公主暮夕夕的。暮夕夕肯帮师兄,两人的交情应当不浅。但是,她既是师兄的朋友,为何在宴会上对自己的敌意那般大?

该不会是暮夕夕喜欢师兄,而又误会了师兄和自己的关系吧。

流霜苦笑着摇头。看了信,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担忧,躺在床榻上片刻便睡了过去。

只是,她却不知,十日后,根本就不用她去装病,因为有一场更大的风波在等着她。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雪苑,此时仍是烛火辉煌。

代眉妩梳着慵懒的坠马髻,柳眉轻描,淡施胭脂。坐在几案前的躺椅上,披着一件雪白的衫子,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她粉光细腻的颈项。

每到夜幕降临,便是她精心装扮之时,然而,一切都是惘然。一腔情意最终付流水,那个人总也不来,再打扮也是徒劳的。

想起今夜百里冰的警告,想起流霜作画时的潇洒。代眉妩的银牙暗暗咬了起来。倘若暮夕夕指明让跳舞就好了,她定会旋舞一场,令满座皆惊的,可是偏偏不是。

她的贴身侍女花娇望着代眉妩满脸愁绪的样子,端着茶水走到她身畔。轻声道:“主子,喝些茶水吧!”

代眉妩杏眼一瞪,“你想害我睡不着,是吗?”

花娇吓了一跳,忙施礼道:“奴婢不敢。奴婢斗胆说句话,主子,您是在为听风苑里那位烦心吧。”

代眉妩惊异地瞧了一眼花娇,想不到这个丫头胆子倒不小。

花娇轻笑着继续道:“主子,凭您的姿色,听风苑那位哪里及得上,她不过是占了个先,才在王爷心裏占了一席之地。主子要想得这王妃之位,却也不难。”

代眉妩闻言,扬眉细细打量着灯下的花娇。似乎是第一次,她才将这个丫鬟放在眼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丫鬟,模样不算出色,只称得上清秀。平日里也是面容可亲,看似愚钝,但做事还算伶俐。

这个丫鬟,她是谁的人呢?

代眉妩冷冷笑了笑,皇室里勾心斗角的厉害,下人裏面难保就有别派的人脉。也好,她正好利用此人。

“主子,您是信不过奴婢吗?”花娇微笑着道,“奴婢一切都是为了主子,主子听听花娇的主意再做判断如何?”

“你且说说!”代眉妩懒懒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花娇附耳到代眉妩面前,轻轻说了几句话。

代眉妩的黑眸眯了眯,轻声问道:“真有这样的药?”

“是的,奴婢手中便有。”花娇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来。

代眉妩看了双眼发亮,不管花娇是谁的人,这个计划,对她显然有利无害的。如果这药吃下去,真如花娇所言,能使脉搏呈现假孕之状,扳倒白流霜夺回自己的王妃之位便指日可待了。

她微笑着对花娇道:“你这样帮我,可是有条件的?”

花娇一脸惶恐地说道:“奴婢为主子办事,是份内之事。怎敢要什么回报。”

代眉妩轻轻笑着,“办好了,定不会亏待你的!”

纤指一伸,从几案上拈起一颗紫色的葡萄,轻轻一捏,汁液四溅,打湿了桃红的丹蔻,在灯下愈加红艳。

代眉妩有喜了。

这个消息传到听风苑时,流霜正在抚琴。

纤纤玉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只听“蹦”的一声,断了一根琴弦。行云流水般的琴音稍微凝滞了一下,好似冰泉呜咽,娇莺悲鸣。

流霜却跟没事人一般,继续弹奏。悠悠扬扬的琴音由低缓渐转为激扬,淙淙铮铮,冷冷澈澈。

红藕站在流霜身后,眼见的小姐的手指被那根断弦割破了,指尖的血随着铮铮琴音而轻轻飞溅。琴面也沾染了缕缕殷红,一缕缕一朵朵,好似怒放的蔷薇。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红藕终于忍不住,高声说道。

流霜却充耳不闻,依旧弹奏着,拨弦的玉指在琴弦上跳跃着,那样灵动,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

红藕的泪早已淌了下来,她冲到流霜面前,强行挪开了流霜的手。

琴音戛然而止,余韵在空气里嗡鸣。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红藕哭泣着说道。

流霜轻轻摇头,一脸静逸,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伸出玉手,想要为红藕抹去泪水,这才发现纤纤玉指已是鲜血淋漓,洁白的衣裙上也沾染了朵朵娇艳红梅。

疼痛这时才缓缓袭来,令她忍不住颦眉。

红藕手忙脚乱地拿来伤药,为流霜包扎手指。

轻衣和纤衣在外间静静瞧着这一切,心中也极是悲凉。王妃和王爷怎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他们本该是令人艳羡的一对啊。王爷竟然宠幸了那个侧妃,他们真是替王妃不平。

正在此时,院门外代眉妩的声音柔柔传来:“姐姐,怎么不弹了,方才的曲子真是好听的紧呢,若不是眉妩此时有孕在身,真想随了姐姐的琴音舞一曲呢!”

几人抬眸望去,只见代眉妩一身雪白的纱裙,迈着轻盈的步伐,婀娜而来。身后紧随着她的侍女花娇。

“你来做什么?”红藕正一腔怨气无处发作,霍地站起,硬邦邦地说道。

代眉妩温柔地挑了挑柳眉,温婉轻笑道:“眉妩是抵不住姐姐琴音的诱惑,才忍不住进来的。不知姐姐何故停了下来。宴会上,姐姐的画技已经让眉妩大开了眼界,不想姐姐的琴技也这样高。眉妩真想再听姐姐弹奏一曲呢!”

红藕冷哼了一声道:“凭你,也想让我家小姐抚琴!”

“红藕,住嘴!”流霜知道红藕嫉恶如仇,是在为她鸣不平,可是这个丫头何时才能改掉这冲动的脾气啊。

“妹妹,你已经身怀王爷的龙种,我这粗俗的琴音怎入得了你的耳啊,免得惊吓了腹中胎儿!”流霜云淡风轻地说道,神情清浅,似乎根本就没将代眉妩有孕的事放在心上。

代眉妩听到流霜提到了她的孩子,玉脸上浮起一片羞红,垂首娇笑着道:“眉妩今日来此,正是要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呢。顺便,想要从姐姐这裏求一些安胎的药草。”

流霜心中微动,瞧着代眉妩一脸娇羞温婉的样子,不禁冷笑。宫廷之中,借怀孕施阴谋诡计的还少吗?她虽然不善此道,但还是曾经耳闻过一点的。

流霜淡淡微笑着道:“我这裏哪里有什么药草,若是妹妹需要,何不禀明王爷,宫里什么名贵药草都有的。”

代眉妩一脸祈求地说道:“姐姐,宫里的药草虽然名贵,但哪里及得上姐姐亲手种出的药草珍贵。眉妩恳求姐姐能够赐给眉妩药草。”

红藕站在廊下,瞧着代眉妩做作的样子,心中便有气。明明自家小姐已经失身,却没得到王爷的一丝宠爱。如今,这个女子怀了身孕还来这裏假惺惺示威,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窗台上恰好晾晒着才收获的药草,其中便有安胎药。

红藕恨恨地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将那些药草用扫帚扫作一堆,用锦帕包了起来,道:“给你,这是安胎的药,拿去吧。”

花娇闻言,早已伸手接了过来。

流霜大惊,娇声斥道:“红藕,你做什么?我们哪里有安胎的药,还不将药拿回来!”

“眉妩谢姐姐赐药,不打扰姐姐了,眉妩告辞。”代眉妩慌忙站起身来,携了花娇袅袅婷婷而去。

流霜气得脸色发白,黛眉轻颦。红藕的性子,何时才能改。偏红藕还不知道错,邀功似地说道:“小姐,方才我给她的药里,加了桃枝子,管保代眉妩吃了会呕吐得更加厉害。”

流霜怒视着红藕,“红藕,你会给我引来灾祸的,你知道么?”

红藕心中一惊,“小姐,此话怎讲。”她自小和流霜一起长大,性子单纯得很。

流霜瞧着红藕一脸的委屈,心中暗叹,或许是她多虑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狠的下心,用牺牲自己的骨血来达到目的的。何况,她对代眉妩已经没什么威胁,只是一个失宠的王妃罢了。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晕染。

听风苑里一片幽静,唯有寂寂蝉鸣一声声嘶鸣着。

天气有些酷热,闷闷的,没有一丝风,令人心中极不舒服。

明晚,便是与师兄约定的日子了,流霜心中虽然欢悦,但,却有一丝莫名的烦闷挥之不去,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要发生了。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才用过晚膳,院门便被人打开了,几个丫鬟肃然走了进来。

“王妃,王爷请您到雪苑去一趟!”为首的丫鬟对流霜微一施礼,毕恭毕敬说道。

“到雪苑,有什么事吗?”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流霜心头。

“禀王妃,代妃有些不适,王爷请王妃过去瞧病!”那丫鬟面无表情地说道。

“何以不传宫里的御医为代妃瞧病?”流霜挑眉问道。

百里寒肯让她为代眉妩瞧病?流霜冷然而笑,事情决不是这么简单的。她试图从丫鬟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她失望了。这个丫鬟不是不知情,就是奉命在隐瞒着什么。她从她的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

“已经去传宫里的御医了,王爷想请王妃先去看看!”丫鬟道。

是祸躲不过!

流霜微微叹气,拿上药囊,带了红藕和轻衣纤衣一道,随了传话的丫鬟去了雪苑。

雪苑的风景依旧美丽,池中的睡莲开的正盛,带着慵懒的风华绝艳。不管这世间是如何丑恶,它们依旧保持着天生的纯净高洁。

一走进室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着沉重压抑的气氛向流霜袭来。

流霜心中一惊,难道?玉脸瞬间有些惨白,她怕得终究还是来了吗?

十几个丫鬟心惊胆战地环绕在床榻前,大红的帐幔飞舞着,伴着血腥的气味,有些诡异。

流霜透过人流的缝隙,看到代眉妩偎在百里寒怀里,那张绝世姿容的玉脸已然变成了青紫色,唇角有殷红的血迹流淌。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身下,是一片血红。

流霜闭了闭眼,只觉得有些眩晕。

代眉妩竟流产了吗?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啊,就那样去了。心中一片悲悯充盈。

代眉妩的样子是如此凄惨,她的眼神是那般无助,抱着她的百里寒又是那样冷绝。

“禀王爷,王妃到了!”丫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打破了室内的静默和沉闷。

刹那间,众人的视线全部射向了流霜,带着怜悯带着鄙夷带着惶恐射向她。

流霜咬着下唇,只觉得心口犯疼,忐忑不安的感觉像浪潮一般涌了上来。

起风了,微风透过帘子,将流霜的素色衣衫吹得飘然若絮。

流霜抬眸,坦然与百里寒对视。黑眸清澈明净,清朗透彻,带着坦坦荡荡毫无畏惧的神色望向他。

很静很静,百里寒轻轻放开代眉妩,深邃的黑眸直勾勾锁住了流霜。

没有流霜预想到的愤怒,此时的百里寒是沉静的,也是静默的。他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流霜。

他的脸上有一抹深深的沉痛,那样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