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像愆期这种情况,若是真的发生,我南家从前,是如何应对的?”
“愆期之事,总是常见的,年景气候,天灾人祸谁能预料?以我南家的声名,货家总会体谅一二,商量一个合情合理的赔偿金来。一般来说,总是互相给的脸面,不会太过计较。不过你母亲嫌麻烦,七八年前,我南家织造的丝绸,除了御贡织造司之外,不再供给其它民间货商,总是自己织,放到自己的丝绸行典卖的。”
听南稷山这般说,南锦缓缓点了点头,总结道: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一个钱字——五十万交割不上,织造府首当其罪,其次才是我南家。爹爹既然走了门路,避免杀头大罪,死罪总以钱资相抵。到时候织造府一定会和洋人磋商出一个赔偿金,叫我南家凑款累赔!”
南稷山苦笑一声,似乎已经预见了结局,唯有不断摇头。
“倾家荡产呀……”
“赔偿金,总不能张口就来,爹爹,寻常,以什么为凭据?”
见南锦还在认真对待,南稷山心中感动,也沉下心,慢慢替她解答。
“丝绸生意不似卖米卖盐,立块牌子,沿街叫卖。生丝有价,成本不低,一般来说,丝家收丝织匹,是对着货单来的,不会多收也不会少收。若是愆期,那货家兑付出去的头寸利息是一笔,赔偿客人的钱又是一笔,信誉又是一笔,车马路费是一笔,有些成衣铺的商人,早早请好了绣娘,若只绣了半副,后头丝绸供应不上,每日的工钱也是一笔……其中账目多了去。”
南锦一笔笔记下:“这些都有例可循,有证可查,偏是洋人不行,船队从外邦远航来我九州,耽搁一日的费用,无迹可寻,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南稷山用拳击掌:
“对了,就是这个!”
“所以,不能让他们滞留一日,愆期之过,必须避免。”
“这——这不是又绕回去了么?”
“爹,这我来想办法!”
南锦大包大揽,心中已有了大致方向。
她对着南稷山郑重道:
“爹娘只需尽心督促作坊,立刻全力织布,先将第一批丝绸交割——盐场的新茧,也当迅速滚水缫丝,藏匿在那里,也有我的道理。一来盐场现在是苏家的产业了,有二舅舅在,一切好说。二来毕竟是今年新丝,新丝是烧光了的不能暴露,这一批新丝被盐风浸润,色泽有改,与旧丝无异,才可以蒙混过关。”
“好好,我知道了,我和你母亲,会尽力督办的,家中该典该卖,你和三叔一起商量着来吧。能留下的便留下,留不下,散了也无妨。”
南稷山知道女儿的打算,是借着变卖家产的名义,转过一手,将来再行赎买。
南家即便银钱散尽,可这个家,不会散。
南锦嘴角微微上扬,宽慰南稷山一句:
“爹爹,总还要为哥哥留一些家舍,到底,他也是爹爹的血脉……龙纹丝,女儿一定为他保全,他还是未来的南家家主。”
南稷山有些诧异,下一瞬,又百感交集在心头。(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