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指不定是白羚养的小白脸,玩玩而已,现在的小男孩虚荣心强着呢!”
“走吧,别看了,还有事儿呢。”两人抱着资料离开。
小白脸。呵呵。
龙泽睁开眼睛,听着这样的对白他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很滑稽。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白羚的情景。在电视台的年会上,老爸作为C市宣传部门的领导出席,顺便带了他一起,那时白羚才做主持人不久,怯生生地坐在他身旁,似乎很紧张的模样,因为太拘谨还不小心打碎一个玻璃杯,吓得只差没哭出声。那神态,像极了当年苏荷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短短半年时间,白羚便被世俗磨炼得老道起来,落落大方,优雅得体,外貌出脱得更加赏心悦目,但却有种隐约的江湖气。
“走吧。”白羚疲惫地走出录影棚,刚卸完妆。
“录完了吗?爸爸的秘书开车送我们去吃饭,今儿怎么录这么久?”
“不知道,感觉有点儿不对。”
“别想了,尽力就行了,咱们先去吃饭吧,都十一点了。”
“龙泽……”她轻轻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哪儿不舒服告诉我。”他急切地问。
“我有点儿难受。”她捋了一下挂在耳边的头发。
“怎么了,说出来好受一点儿。”他搂紧她,却被她推开,毕竟是在台里,被人看见了不好。
“你不是说明儿安佑宁去加拿大吗,不用为他饯行?”
“不去了。”他果断地说。
“是不是因为苏荷在那儿。”她眼睛看着前方,电梯下来了,两人走了进去。
“是吧。”他也没看她,简单地回答,不置可否。
两人一直不说话。下楼,上车。
车往前开,他们去一家茶餐厅吃夜宵,此刻路上可见远处的霓虹闪烁,白羚的头微微靠着,眼睛望着车窗外的恍惚景色。她不是本地人,家庭条件不算好,高中毕业考了C市一所艺术大专学播音主持,她生来就是一个占有欲强的女孩,三年的外地生活让她变得孤独而凌厉,她是怀有野心进入电视台的,也是怀有野心接近龙泽的,并且,成功地在他面前表现了胆怯而纯情的一幕,成功捕获了他的心。可惜,她是凭自己的钻营而获得今天的成绩,龙泽的父亲并未对儿子的女友有过多的关照。无所谓吧,她想,能够获得龙泽的心已经足够了。龙泽值得嫁,便不愁这一日两天。
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恨苏荷,恨陆丹笛,也恨杜薇薇。她们越是相亲相爱,她越恨之入骨,毫无来由地恨,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妒忌她们之间的这种血性与友爱,妒忌她们相互相守的力量。只要她们存在,龙泽的心就永远无法安定下来。
“心情好点儿没?”龙泽问,握住她的手,他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温柔。是之前苏荷从未享受过的温柔。
她一直不说话,他们的车一直开往街道的前方。
夏天的夜晚有时候也很冷。
C市国际机场。艳阳高照。
在登机口,安佑宁向陆丹笛挥手,他穿淡蓝的衬衣,活脱脱一个模样俊朗的海军军官。他们全然没有小夫妻分离的痛苦,在任何人眼里他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便天崩地裂他们也会好好地守在一起。
“记得到了打电话给我,定期进行思想汇报,你都记得了吗?”她叉着腰边说边有了哭腔。
“知道了,放心吧,你的照片揣兜里,想你了就拿出来亲一亲。”
“不准看别的女生。”
“不看。”
“你保证!”
“我向毛主席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我只爱陆丹笛一个人,心裏只想着陆丹笛一个人,眼睛只看陆丹笛一个人,脑子里只住了陆丹笛一个人,如有违反,天……”
“继续说啊!”
“你怎么不拦着我啊,电视里都这样演的,男主角发誓的时候,女主角总会凑上前捂住男主角的嘴,制止他发毒誓。”
“我不管,我就要听毒誓,如有违反……继续!”
“如有违反,天诛地灭,五雷轰顶,够不够?”
“够!”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模样。
他们将分开近两个月,陆丹笛红了眼眶,安佑宁见了也忍不住眼眶红起来,咬牙狠心转头就走。
陆丹笛到底是陆丹笛,到了眼边的泪水硬是没滴下来,回头干脆地对苏荷说:“走吧。”
她们坐在车上,机场高速干净又宽阔,打开窗,风把头发吹得飞扬,那种感觉让她们突然想起某一段青春,似乎也有过相同的感觉,具体是哪一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也是这样放肆地大笑,尽情地吹着风。
“你真决定了啊,那你有钱没?要没钱了千万记得跟我说啊,姐姐我是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陆丹笛听苏荷说她想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心裏也很支持,最近发生太多让人想不明白的事,能够出去走走是一件好事,就担心她没钱但又死撑着。
“有,家里的积蓄已经够交下半年学费和一年的生活费,唱片行老板对我也很好,虽然这两个月没去上班但他照样给我发工资,我推却好几次,都快打起来了,最后还是把钱塞到我书包里,还说你跟我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啊,我想,不如暑假出去玩一趟,我挺想去海边的。”苏荷似乎已考虑成熟,“很早就想去看海了,我想一个人去,听说在海边,心会变得特别宽,能装下所有不开心的回忆!而且……旅行必须说走就走,不然唧唧复唧唧,不知哪天才能成行了,更何况,人生难测,万一有个意外,我也不要做个没去过海边的鬼。”她眉飞色舞,仿佛在说一件极值得骄傲与兴奋的事,她的神情总是可以打动陆丹笛。
“行,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可千万别憋心裏头不说。”陆丹笛再三交代,苏荷总让她担心,尽管从未遇见过无法解决的危险,但她却一直怀有这种担心与惊慌。她们是亲人,苏荷皱个眉头,陆丹笛的心也会触动。
“还真没什么需要,只有一个要求,你先答应。”
“行,我答应,你说。”她爽快得很。
“千万别告诉夏寂我去哪儿,一个字儿也别泄露,你要说了我跟你没完。”苏荷故作恶狠狠状说出了陆丹笛的口头禅。
“喂,他要问我怎么办!”
“我想……我想他应该不会再主动找我了吧,我跟他都说清楚了。”
陆丹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脸疑惑,转而一想说:“说清楚有什么用,那小子对你用情挺深的,感情的事情如果能说清楚,就没那么多是是非非了。”
“那怎么办?”苏荷有些怅然,对夏寂的感觉有点说不出,喜欢?不喜欢?自己也不知道,既然连自己都不知道就别害人害己。
“我也不知道,其实那小孩儿挺不错的,你呀,就是倔……”
“他给你多少钱啊,犯得着这么为他说话嘛,我现在谁也不喜欢。”
“好了好了,不提了,咱们去逛逛?我给你送份礼物怎样?”
“送什么?”
“送防晒油呗,不然你回来西西可风光了,这世上还有中国人比她还黑啊!”
车在机场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
路边的景物在急速倒退,蓝天白云,世界是很大很大的魔方,我们在其中寻找各种出口,我们的时光在这样的转变中渐渐、渐渐地变旧。
若干年前的陆丹笛还是一个倔强又淘气的小女生,扎高高的马尾辫,穿桃红色的毛衣,黑色的小皮鞋,总是走在小伙伴的最前面,身边紧紧跟着骄傲的杜薇薇和懦弱的苏荷,站在街口围堵白天在学校骂脏话的小男生,那小男生一见这架势,立刻往回跑,陆丹笛一声令下所有人跟着追赶,抓到那小男生一阵拳打脚踢,然后趾高气扬地离开。
时间在不停地走,它永远不会回头看人。
这三个小女孩就这么义无反顾地长大了,这么沸腾热烈地长大了,仿佛稍做停顿,再看看,就已经变得老态龙锺—有时候,时间就有如此可怕,可怕得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离开的声音,那是一种极其刺骨的声音,嘶嘶作响,比电流更迅速,比指甲划过黑板更疼痛。但她们却在这种与时间并肩的过程当中,给自己的生活留下更多美好的印痕,像爬山虎枯萎,从墙壁上脱落,留下它们攀附过的痕迹,是那么的细致与心疼,简直是一首镌刻在生命之墙上的诗篇,一段一段,一句一句,记录所有的过往。
她等待未来的某个夜晚,时钟响彻云霄,她们所有人都长大了。
陆丹笛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跟安佑宁。从小到大,追求她的男孩跟接力赛似的,没个空当,但她偏偏不予理睬。她对男孩子就有这极深刻的不信任,这也不能全怪她,就怪她那个飞上枝头自以为是凤凰的老爸。
她爸爸当年是财政局的领导,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因为贪污而坐牢,她妈妈就这样痴痴地守着等到他被放出来,一家人团圆,本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结果却因为她老爸下海而彻底破灭。她爸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关系以及豁出去的气魄,居然挣了不少钱,成为C市一家声名显赫的建筑公司总裁。
那段牢狱之灾的经历让他迫不及待地向命运索取。他很快养了小蜜,一开始还只是偷偷摸摸,面儿上尽量维持家庭幸福的假象,后来干脆在外留宿不回。
他一直未和妻子离婚,他对于她这些年的等待仍然心存感激,所以每个月会回来一次,见一见女儿,在和陆丹笛争吵完之后会放下一沓人民币。
个性再强的女孩子在父亲面前却不得不软弱,尤其是在无法养活自己与母亲的同时,她只能沉默而尴尬地拿着钱,一次又一次地送走父亲,她站在门口,心裏很难过,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一声爸了。妈妈是不敢开口说什么的,她要的只是能够简单地生存,和女儿的生活不要那么拮据,那么,承受被冷落被抛弃的痛苦,似乎成为一件极容易的小事了。
所以,陆丹笛特别在乎杜薇薇和苏荷,因为亲情的淡漠,她渴望从朋友身上获得无条件的信任与依靠。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把她们俩当作最好的姐妹,只要她们有困难,她一定第一个挺身而出。
在旅行社办完复杂的手续,定下去广东的日程,陆丹笛说得庆祝一下。打个电话给杜薇薇,结果那妖孽正在做头发,陆丹笛还没说完,杜薇薇就挂断电话。
“要不,约西西吧?”
陆丹笛毫不死心,想制造点儿不依不舍的气氛来欢送苏荷,多约几个姐妹合演一出难舍难分的戏码,至少让她明白她的短暂离开会给姐妹们带来不小的失落。
电话打过去,那妖孽竟然就在杜薇薇身边,也在做头发。
“西西,你快要被杜薇薇带坏了。”
“黑人就没有爱美的权利吗?”
“有,祝你成功嫁到南非去卖钻石!”
挂断电话,两人打车直奔Tasha。苏荷有些担心不会又遇见龙泽和白羚吧,陆丹笛说,C市这么大,那么小概率的事情不会被我们撞上的。
她们推门进去,没见着龙泽,但看见上官和一戴眼镜长雀斑的女子也坐在裏面。她们正想扭头走,被发现了。
“你们俩站住。”上官的语气永远是这样,措辞很严肃,说出来却温柔万分。
“我就是您手掌心裏的孙悟空,能跑哪儿去啊。”陆丹笛拉着苏荷风风火火地杀来,高跟鞋踩得地板噔噔噔作响,“您就是有种魔力!”
“魔力?”上官不知陆丹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每次见着您,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犯罪分子,总想着赶紧躲。”
“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就是,我跑什么呀,能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您,感觉还挺特别。”
“为什么特别?”
“去动物园看老虎,有趣吧,可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看到了老虎,谁还能笑得出来啊。”陆丹笛说完哈哈大笑。
上官旁边那眼镜妞一愣一愣,心想这上官文峻都教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学生啊,难不成他是在劳改学校教书?
“我得恭喜你和苏荷今年又拿奖学金了!期末考又是甲级,真怀疑你们俩偷了考卷。”上官边说着边搂住身边的眼镜妞,“这是我女朋友小宋,研究生刚毕业,在教务办工作,认识一下吧,这是我俩学生,陆丹笛和苏荷,传媒学院专门生产她们这种调皮学生,可想而知我的工作有多么艰难吧。”
“上官老师您说话可不负责了,在师母面前咱就不揭你老底了,今儿我心情好,给苏荷饯行。”陆丹笛站起来准备在旁边的座位坐下,被上官一把按下。
“苏荷去哪儿,怎么没跟我商量?”他着急地问。
“她准备去广东玩儿,怎么着,暑假期间还得找您批准啊?”她随手拿过菜单看起来,苏荷沉默地坐在中间,一声不吭。小宋情商不太高,本来就其貌不扬的脸上顿时堆起不满,她有些不理解男友这让人纳闷的师生关系,这俩丫头,太没大没小了吧。
“我倒不是这意思,你们俩也没跟我说,安佑宁要去加拿大,还知道事先和我知会一声,苏荷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他也意识到女友的反应,只好克制自己把话题转移,“要不这样,今天咱们一块儿吃,我请客,算作我给苏荷饯行。”
“行……啊。”陆丹笛抬起头,看看苏荷似乎没意见,看看上官一脸真诚,看看眼镜妞脸上挤出的温柔而含蓄的笑,只好这样答应了。
他们畅快地聊着,眼镜妞似乎很爱上官,一直是轻轻托着腮温柔地看着他高谈阔论,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好看,但那一瞬间似乎还散发出某种光辉。看得出,她为了成功成为这位大学老师的夫人,强忍着对他学生的不满,尽力扮演着一位和蔼可亲的师母形象。
他们一起遥想当年,回忆是最好的证明。
三年前军训的时候,九月的太阳像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球,可以把人晒死。
那时候,苏荷已经转来传媒学院和陆丹笛一个班,她们在队伍中一前一后地站着,两小时军姿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样的训练男生都很难坚持到底,更何况刚从高考炼狱中释放出来、缺少锻炼的女生。
陆丹笛看见前面的苏荷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似乎已经坚持不住,手上滴下的汗水在地上已经形成两个小水滩,突然一阵晕眩苏荷差点倒下,陆丹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从背后把她扶正。教官大喝一声:“那个伸手的女生给我站出来!”
陆丹笛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侠义女子,心想站出来就站出来,你有本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抽我啊,于是挺身而出有点儿视死如归的气魄。教官说你有胆量站出来真够有勇气的,行,你就一直给我站到晚上,太阳不落你就不许走。陆丹笛冷笑一声说站就站,谁怕谁,我要太阳落山之前撤了,你是我亲爹。谁知苏荷竟然倔强地站出来说,要站我陪她一起站,要太阳落山之前我撤了你是我俩的亲爹。教官气急败坏地说行啊就让我看看你们俩的姐妹情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说完全班解散,所有的同学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宿舍,剩下这对正在烈日下受死的姐妹。
她们一直站到五点,太阳还未落山,上官得知此事连忙赶过来,看着那俩女的一高一矮骄傲地站在那儿。他走过去说你们俩别站了,今天到此为止。谁知道她们压根不领情,丝毫没理会上官的好言相劝继续在那儿站着,估计眼前都开始冒星星月亮了,但她们就是跟俩金刚罗汉似的纹丝不动。
上官没办法,又担心她们出事,只好陪一块儿守着等太阳落山。六点一刻太阳终于懒洋洋地落下去,她们像雷峰塔似的重重地倒下,上官着急地伸手扶她们,陆丹笛把他的手推开,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滚你的,少假惺惺装好人,说完就晕了。
这一句有气无力的脏话注定了他们俩将做一辈子冤家,三年来他们可没少争吵,哪天见面了问声好两人都会觉得恶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会成为如此亲密的朋友,还能快乐地坐在Tasha吃饭聊天。
“当时我真想扇你一巴掌,好心当了驴肝肺,真不识好歹!”上官笑着说。
“你知道吗,在太阳底下站了四个小时,我把认识的男人都骂了个遍。”陆丹笛毫不客气地大口吃着鸡腿,也不理会眼镜妞一脸狐疑地看她,“那教官可真混,纪律算个屁,苏荷都挺不住了,我只是在紧急关头伸出援助之手,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似的,能不气吗?你那时候对谁不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辅导员嘴脸,我能不把你们当成一伙人吗,所以你想拉我一把,我以为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肯定是另有目的。”
“得了吧你,陆丹笛,就凭你这男人婆的模样,还担心我另有目的,也就安佑宁那傻小子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才会对你好。”上官也开始贫了起来,那眼镜妞笑逐颜开倚靠着他的肩膀,仿佛一瞬间得到了认可。眼镜妞觉得上官是说给她听的,潜台词一定是,因为她的女人味,所以选择了她做女友。
“行,不跟你计较,你还没老实交代,身旁这位眼镜……哦师母,您老人家是怎么骗到手的,坦白从宽,不然你们俩大婚时我陆丹笛一定去抢亲。”
“我们可跟你们这些小青年不一样,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典型的青梅竹马,她研究生毕业分配到联大教务办,我们自然而然就在一起喽。”他得意地看着眼镜妞,两人相视而笑。陆丹笛和苏荷见了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不同时代的人,谈起恋爱来也风格迥异。陆丹笛表面笑嘻嘻其实心裏想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啊,今儿算长了见识。
吃饭时还聊到了夏寂,上官说夏寂是个难得的优秀小孩,聪明好学,机灵懂事,看起来挺幼稚其实心智还蛮成熟的。陆丹笛看了看苏荷,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在门口道别,苏荷要去陆丹笛家整理行李,看着那两人甜蜜地挽着手离开,陆丹笛问:“看看,恋爱的魔力可真大,能把一长得像门神的男人滋润得跟水蜜桃似的,什么时候也学学他们,你要是嫌他们老土也可以学学我和安佑宁,总之,恋爱总没有错的,爱情可以改变你的命运,让你走上一条意想不到的路。”
“我也想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中学的时候没有心情和精力恋爱,总觉得自己命太苦,以为永远不可能会有爱上别人的机会,大学的时候喜欢上龙泽,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爱人的,结果离开他后,我觉得是老天爷给我的教训,现在又让我回到中学时的自卑状态,我现在对爱情有了抗体,稍微有了一点点好感,刚刚萌生的时候便被自己扼杀,谈不上恐惧,就觉得爱情不应该属于我。”
“你今后少给我胡思乱想,老天爷对人是公平的,关了你太多扇门总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你说对吧?”陆丹笛最害怕苏荷钻牛角尖,思考是个可怕的事情,思考会让人明白,明白会让人反省,反省会让人痛苦。苏荷不应该受更多痛苦的折磨了。
“可是,关了那么多门,开一扇窗又有什么用呢?”她可怜巴巴地望着陆丹笛,两人一时间也无语了。
她们都知道,一只蝴蝶的成长是需要忍耐与坚持的,把坚固的茧撕破需要强大的力量,那么,当蝴蝶可以飞了是不是就自由了呢?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的委屈和苦难,让这只蝴蝶拼命地扇动着翅膀,也到不了幸福的彼岸,无论怎样努力,即便流着泪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好运总是无法降临,老天爷还是不肯恩赐一些幸福给她。
老天爷,你怎么能这样玩忽职守呢?
阳光泛起旧照片般的黄色。机场人流拥挤。
苏荷站在登机口看着叉着腰的陆丹笛大笑,因为她大幅度说再见的动作不小心一巴掌拍到路过的中年男人脸上,然后很不好意思地点头哈腰,实在太丢人了。这个妖孽身上总有一点让人不愿去责怪的气息吸引着周围的每个人,她的大度与开朗,她的锋芒与桀骜,还有她的血性,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血性一直让苏荷很有安全感地陪在她身边。
苏荷少有这样的机会,单独离开这座城市,离开陆丹笛。她随团一起飞往广州,稍做停留之后会去深圳的小梅沙,南方城市总有一些写意又美好的气质,她一直很向往,尤其是可以亲眼见到海了。
她没让杜薇薇她们过来送别,更不敢告诉夏寂,仅仅是旅游而已,她不愿意太张扬,任何生活的细节她都小心翼翼地对待,生怕任何一个人是因为她的身世和孤独才来陪伴她,即便别人并不一定知道,她也会拒绝这种关照。
她希望任何人,包括陆丹笛和杜薇薇,都把她当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个有小毛病有小脾气的小女孩来对待,这样,她会更加自信,也会更加快乐。
有时,一个人要由衷地开心起来,需要的并不多,平平凡凡,简简单单,就可以迅速获得。
她一直没好意思说,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她紧张地坐下,想起陆丹笛交代的条款,要注意的事项,明明熟记在心,却因为太紧张和陌生,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空姐很漂亮,用温柔甜美的声音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苏荷拿起安全带却发现不够长,悄悄用力,使劲儿扯,还是够不着,怎么回事儿呢!
“小姐,你弄错了,左边那根安全带是我座位上的。”旁边的先生很礼貌地说。
苏荷的脸唰地就红了,真够丢人的。
苏荷赶紧把脸偏向窗口,心脏像小鹿乱撞,脑子里一团糟,眼睛盯着窗外平静的机场,看着飞机慢慢起飞。陆丹笛一定要她坐窗口,第一次坐飞机当然得感受直冲云霄的壮观,陆丹笛考虑得可真周到。刚才旅游团点名时她战战兢兢地答应,也没注意这一趟一块儿外出的都是些什么人,感觉还是年轻人居多,男孩女孩一半一半,还有家庭齐出动的,不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对不对,应该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旅途。上帝保佑!
“嗨!”一个男孩和身旁的那位先生换了座位,刚坐下,礼貌地向苏荷打招呼。
“嗨。”苏荷的头还没转过来,还尴尬地看着窗外,心裏还在想若被陆丹笛知道今天的糗事,一定会用她那超级高音大喇叭每天广播十遍,连楼下买西瓜的大叔都会知道。真可怕真可怕,还好是一个人出来,苏荷想想接下来的行程,内心即刻欢乐起来。
“真不够意思,出来玩儿也不告诉我。”那男孩的声音很熟悉。
扭头。
吓一跳!
是夏寂!
真的是夏寂,他面带微笑,穿着一件亚麻质地的背心,戴着白色的运动表,头上还戴了一顶旅游团统一配发的黄色太阳帽,健康又清澈的笑容像一朵洁净的梧桐花分明地绽放在她面前,他居然出现了!
“你……你怎么来了!”苏荷指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喂!你不激动吗,俗话说得好,千里修得同航班啊,你要不想见我,行,我立马跳机!”夏寂掩饰不住内心的快乐,装作悻悻然的模样。
“不是不是,太突然了,你怎么阴魂不散啊,我想逃往南方你也跟着过来了,说,你是不是跟踪我,知道我报了团!”苏荷其实挺开心的。
“嘿嘿,你报名的这家旅行社是我老爸投资的,我姑姑在那儿打理,你又不让我找你,所以我只好也报名出来旅行散散心,谁知竟然看到了你的名字,我就悄悄跟团一起上飞机喽,事先不敢告诉你,因为怕你知道以后会改路线,你可不准怪我啊,我没别的想法,真的,反正……反正咱们一块儿旅行,互相照应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啊,你要不高兴了,我一定马上消失,去别的地儿,怎么样?”看着夏寂一脸真诚的模样,难道还要拒绝吗?
“可这是我好不容易计划的一次个人旅行。”苏荷的确有些失落,在一趟陌生的航班上遇见夏寂,是一件高兴的事儿,但却和她之前的期待有所不同。
“行,那我跳机了。”
“少来了,告诉你吧—我高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