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七月无言自去殇(1 / 2)

戒风流 周梦 7065 字 5个月前

令狐团圆回到自己房中,令狐约才回府。原来他早朝后被雍帝留宫用饭,他带回了令狐团圆确切入宫觐见的时间。令狐团圆初闻未觉不妥,但令狐约走后她突然想到,万福那晚来宣雍帝口谕岂不是重复了?再想万福说的话,伤好后见驾,也没个准信儿,伤好的时日可长可短,她的外伤已愈,内伤却要调理很久。看来万福有古怪。

令狐团圆甩甩头,不去想了。她一个人待在房里翻看无缺给的无名之书,除了匿气之术外,另有不少奇特的武技。一个名为“手速”的篇章吸引了她。手的速度若能提升,对练习万福所授的指头功夫很有好处,对她练习剑技也极有裨益。只是手速的入门就叫她玩得不亦乐乎,全是指头的灵巧测试。各种稀奇古怪的不合常理的手势,换了寻常人早练得指头抽筋,她不仅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全做到了,而且速度还越来越快,练到后面连她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跟不上手的动作了。西门玎满口谎言地诱骗了她,却有一句话是真的,她确实长了一双好手。

当她将双手移开眼前,不禁大吃一惊。明晃晃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还是那位神秘的黑衣斗笠客,他就站在她面前,这一次的距离如此近,让她看得更清楚,却更看不透他。

“你怎么又来了?”

“你的手速练得很精彩。”依然悦耳的声音,依然出声却仍没有气息的存在感。

“你知道?”令狐团圆惊愕,这人居然也知道手速。

“罗玄门的旁门左道看着很有趣。”

令狐团圆围着他转了一圈,“我看着你也很有趣,大暑天的裹得那么严实,不怕热吗?”

她走回他面前,他才问道:“上次给你的牌子呢?”

“哦,对!”令狐团圆连忙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将牌子从衣服堆里找了出来,房间已被她翻得乱糟糟的。

“还给你!”令狐团圆将牌子丢给他,他已静悄悄地坐到了圈椅上。他没有出手接那黑黝黝的铁牌,任由牌子撞到了他的身上。但牌子也没跌到地上,居然不翼而飞,仿佛凭空就消失了。

令狐团圆睁大了眼睛。只见他伸出一只手,修长而有力的指头也做了她之前的动作。寻常人无法做到的手势,尾指穿过无名指,又绕过中指,最后从食指钻出,搭在拇指尖上。当他的指头复位后,一枚银光闪闪的牌子出现在他指间。

令狐团圆觉得她的眼睛出毛病了,银牌晃悠悠地向她飞来,她下意识地接住。

“换个牌子给你。”

依然是周边凹凸不平,依然是只有一个丑陋的“七”字。

“有需要,就去‘七月’!杀人放火、抢夺掳掠,无所不应!”

“你还有完没完?”

斗笠下的唇挂了一弯浅笑,“上次是骗你玩的,你若真拿铁牌去了‘七月’,保证你走不出‘七月’的大门。”

令狐团圆眉毛一挑,“你的修为明明深不可测,要杀我就跟掐死一只猫似的,为何给我那块铁牌,叫我去‘七月’送死?”

“你不是没去吗?”面对令狐团圆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他悠然道,“喜欢你多活几年,但不喜欢你太好奇或者太冲动。叶凤瑶的女儿,就应该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子,若一块铁牌就要了你的命,你就不配是你娘的女儿,也不值得‘七月’上下为你效命。”

又是她娘亲!令狐团圆深吸一口气,问:“究竟什么是‘七月’?”

那人娓娓道来,“杲律‘七杀’:谋杀、劫杀、故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那只是律法之杀,但这世间的肮脏罪孽根本杀不干净,所以才有了‘七月’。你想杀的、不能杀的、不便杀的,甚至哪个人你看不顺眼,‘七月’都会帮你杀了。”

“这是不对的!”令狐团圆提高声音道。那人盯着她,哪里不对她却说不上来。

过了很久,那人才道:“现在你感觉不到危险,但危险早已流淌于你的血脉中,扎根于你的生命。你是叶凤瑶的女儿,你就不得不接受命运赋予你的使命,什么罗玄门,什么《天一诀》,对叶凤瑶的女儿来说,不过是笑话一场。”

“为什么这么说?我娘她只是琴师啊!”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起身,温柔地道,“留着牌子,藏好,不要再乱放了,你对‘七月’的意义比什么都重要。走了,再不走,令狐家族没准又冒出一位高手……”

“我们还会再见的,是吗?”令狐团圆上前问。

黑衣斗笠客不答,倏忽之间原地消失。

令狐团圆一怔后,恍然大悟。手势不过是他的障眼法,但要把牌子凭空变出谈何容易?他的手速练到了极致。

将银牌夹在掌中,照着那人的动作,翻尾指想把牌子变出来,却怎么都做不到,倒是把银牌弄到了地上。

之后的小半月,令狐团圆和无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研究着手速,一个待在书房里,只有令狐约每天被雍帝召见。无缺担忧的雍帝高悬之剑还没有斩落,雍帝的“剑气”却已铺天盖地。

西日雍昭告天下,推出了“祥和三令”:

一令是他施恩于广大百姓。再次削减兵役;地方大兴土木得经过朝廷严格审核批准;京畿附近的三城十九郡免除徭役。

二令是针对满朝的文武百官。大杲内外连续十年没有发生过一场战争,国力雄厚、国库充盈,雍帝提高了所有官员的俸禄;免除小吏三年一度的审绩,一律由地方长官分发下去,无须送抵盛京审核;长年沉寂于下僚的才官,也得到了普遍提拔,不再止步于门第位下。

如果说二令是雍帝大力提拔非氏族出身的官员,降低朝廷高官的录用门槛,那么三令的意味就更深长了。他提倡宫内节俭,富不奢淫、贵不骄矜,而名门世家可以世代承袭的五品以下的地方封地及官位都被取消,日后将由朝廷任免。

从三令的筹划到颁佈,令狐约全程参与。纵然他没有出过一点儿主意,却完全被雍帝当了幌子,也对雍帝的三令充满了敬畏。雍帝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皇权得到了巩固,氏族的力量被削弱,而这才仅仅是开始。

三令一下,加了俸禄不被削权的官员自然高兴,而氏族大家绝对不会有一人高兴的。朝廷的俸禄再高,与氏族本身的身家相比,那是天壤之别。地方封地和地方官位的实际好处被收回,哪个会欣然接受?雍帝等的就是胆敢冒头直言“吃亏了”的人。

令狐约忧心忡忡,朝廷上的事是大事,雍帝来日召见团圆也是大事,而令狐立秋至今未归,他怕他凶多吉少。

令狐府邸内,唯一不把脑筋转到朝廷政事上的令狐团圆,天天玩到手指抽筋,可惜银牌依然无法随心所欲地凭空出现或者消失,而只会叮当落地。

这一日,她用过晚膳,又在房中弄指头时,银牌终于不跌落了。她正奇怪呢,按理说不跌出手就该成功了,但牌子并没有成功消失藏到她衣袖里去,而是神奇地停在掌前。令狐团圆不敢置信地看着牌子忽然金光一闪,下一刻,她简直要跌倒在地——银牌变成了金牌。

“我的娘咧……”

金牌慢慢地飘浮起来,竟停在了空中,那个神秘的黑衣斗笠客出现在金牌后的窗前。令狐团圆终于感觉到一丝内力,正是这丝内力控制着金牌悬浮到半空。她跟着明了,银牌变金牌也是他干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与第一次见面一样,凝视着对方。

金牌同前面两块牌子一个模样,那个“七”字金光灿灿。它在那人的操纵下,一分分靠近令狐团圆,她干脆一手将其抓住。那人笑了,只露出一小块的脸,竟是极其动人。

“今儿心情好,所以来见你。”

令狐团圆晃了晃手中金牌,“因为心情好,所以把银牌换成了金的?”

那人含笑颔首。

“拿银牌去‘七月’到底会如何?金牌又如何?”

“银牌啊,很好,金牌呢,更好!”

令狐团圆无语。

“想出去看看盛京夜景吗?”

令狐团圆摇头道:“我的心情不好。”

显然她的拒绝无效,那人黑袖一甩,她只觉一股柔和的吸力使她如那块金牌一样慢悠悠地飞了起来。和金牌不同的是,在半空中她被他的内力弄横了身子。

令狐团圆悬空横浮在那人的双手之上,却听那人自言自语道:“怎么抱,倒是个问题!”

“我能掉下去吗?”

那人又笑,随后她就落到了他的双手上,他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她由下往上多看了一点儿他的脸,那尖削的下巴以前见着没什么感觉,此刻却似曾相识。单凭他的小半张笑脸她就敢肯定,他年轻时的風采绝不会逊色于无缺、梁王等人。

下一刻,她已被他紧紧抱住,她更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分明是个清瘦的男子,却给她一种胸怀宽广的感触。

“不怕吗?”他的声音异常低柔,似乎掺杂着复杂的情感。

“怕有用吗?”

他笑出了声,笑声犹如远古编钟,沉郁顿挫地推开了布满尘土的历史闸门,轻而易举地感染了她,使她产生错觉。仿佛很早以前就与他相识,仿佛很早以前她就静静地等在那扇闸门背后,等他来打开大门。

她再不吭声,任由他带着她飞出窗户,飞上屋檐,飞过宅院,飞入迷雾一般的黑夜。他的身法是她见过最神奇的,不是极快而是极慢,偏生他的慢却比那刺杀梁王的武圣的快还要快。她在他身前,感受不到应该迎面扑来的逆风,风似乎也畏惧了他的武力,到了他身边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万福公公相比,你们的武力谁高谁低?”

那人低柔地道:“自然是万福!”

“那为何我觉得你的身法比他还强几分?”

那人微笑道:“所以他强。”

令狐团圆略一思索,这句话按照寻常的理解是万福和她的师傅在翡翠玦动手,都没有施展真正的本事。他们以寻常的身法对决,未施全技,已然震山撼石了,真不知全力之下又会如何?按照不寻常的理解是,表象的强和实际不一。而这两种解释,都必须建立在他没有说谎的前提下。

一路两人再无语,那人带令狐团圆去了“七月”。

盛京城北的灯火较稀疏,“七月”的红灯笼显得格外醒目。那个“七”字同三块牌子上的一样,很丑陋。可能是字大而清晰,令狐团圆觉得字迹的粗陋度,与那把匕首内的三个字神似。

她被他放在了“七月”最裏面的一间平房里,她才坐定,房间里就多出了七条鬼魅黑影。七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肃立,而他们的内力令狐团圆一概感受不到。

那人一手按在令狐团圆肩头,轻柔地道:“把牌子拿出来给他们看。”

她依言照做,金牌在她掌中闪闪发亮,七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的动作,将右手横放左胸,单膝而跪。

“她叫令狐团圆,望舒令狐族长令狐约的四女。”那人低缓地道,“从此刻开始,她就是‘七月’的新主人。”

令狐团圆惊愕地看到七人齐刷刷地改了动作,双手交叠横过额头,跟着双腿跪下,伏身。这样的行礼她在古书上见过,那是前朝最尊贵的礼节,被后世皇族沿用,可民间却从来不用。

更叫她惊骇的是,那人又道:“如你所见,他们都是武圣。”

七位武圣,一起以最尊贵的古礼跪伏在她脚下,并没有使她产生一丝的优越感,反而令她感到无比压抑。这给她牌子的人到底何方神圣?是这世上武圣太多,还是他的势力太大?

“你不必惊讶!”低沉的悦耳声在她耳畔如锺似鼓,“他们在你面前,甚至没有名字。”

令狐团圆捏着牌子的掌心沁汗。

七位武圣开始自我介绍,倒也简单,七人各报了一个月份,从二月到六月跳开七月,最后两位则报的是八月和九月。

“谁是七月?”令狐团圆问。

“你!”

令狐团圆瞪眼。

七人在自我介绍时已换了单膝跪地,此时又行大礼,“属下见过新主人!”

令狐团圆心头发毛,这比无功受禄更叫她难受。她强压着声音问:“你又是几月?”

“你不是问过,银牌如何?银牌啊,就是十月。”他并不答她的这一问,却答了之前在令狐府邸的一问。

“现在,‘七月’已交给了你,他们的性命也一并交给了你。”

那位名为四月的武圣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曾想击毙的少女,如今却成了掌握他生死的主人。另外六人又换成了单膝跪地,只有他依旧全礼伏地。

令狐团圆凝视着四月,她心裏很清楚,那一晚四月对她的杀机比对梁王的还强,而他还害得令狐立秋至今未归、生死不明。无论从哪条上看,她都该杀了他,但是她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想杀的、不能杀的、不便杀的,甚至哪个人你看不顺眼,‘七月’都会帮你杀了。”这句话犹在耳边,如果按这句话做了,她就真的是“七月”了。

令狐团圆沉吟道:“多谢阁下厚爱,可惜我没有能力担此大任,这牌子我不能要。”她将牌子举高,递给他。

那人的双手离开她的肩膀,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内力突然暴起。他似在发怒,他的内力鼓起了她的衣裳,鼓动了武圣们的黑衣,七人各伸出一手按住了斗笠。

不知为何他的怒火勾动了令狐团圆的心,他与梁王的怒是截然不同的,这不同令狐团圆说不上来,却很快明白。

他的内力在房间内急速形成了气场,气场往上,如同一股龙卷风,一声闷响后将屋顶掀了。令狐团圆抬头望天,无数瓦砾在房间外变成碎片,扑簌扑簌地跌到地上。

万福伫立在“七月”的旗杆上,一身灰黑的衣裳在夜色里竟显得白了。他的语调很阴很低,仿佛是在令狐团圆耳畔说着,“好孩子,他的东西确实不能要。”

难道这就是传音入密?令狐团圆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身后的人也说了一句话,他说话的时候她感到了一股线形的内力,笔直地穿越房屋奔万福而去,“陛下想了那么多年,就是得不到。嘿嘿!”

万福依然站在杆上,神色凝重地盯着令狐团圆手中的金牌。那的确是雍帝想要的东西,但他真正想要的却不是牌子,同样,令狐团圆也是雍帝想要的,但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她这个人。

那人带令狐团圆自南向北穿过盛京上空,故意泄露内力引他追踪,目的何在?“七月”的事儿并非秘密,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可长年暗中行事的杀手团“七月”为何要转到幕前,是因为令狐团圆吗?

万福沉吟道:“把令狐团圆交给我,你的事儿我不管。”

“她已是七月,‘七月’又不会害她。你难道不放心吗?”

“我……”令狐团圆才吐出一个字,就被内力生生压制住,她立刻憋红了脸。

万福闭目,阴阴地道:“一对八,我倒还没试过。”

那人笑道:“一对九才是,七月是我们这边的人。”

令狐团圆感觉越来越难受,房间内的气场正在变化,万福强悍的阴风悄然来袭。两种不同的气场暗中较劲,拉扯推撞,身处角力点中心的令狐团圆首受其害。可怜她原本就是场中修为最低的人,又内伤未愈,她拼命运起她那低微的内力抗衡,憋红的脸竟似滴血。七位武圣沉默肃立,只有四月一直注意着少女。

一场恶战在即,房内武圣们蓄势待发,万福却闭目停在杆上纹丝不动。

令狐团圆就此确定,他们全不是好人,他们待她好全是有目的的。他们一个假惺惺地委她以重任,一个要从对方手中夺回她,可他们实际又在做什么呢?他们明明都知道,她压根儿抵不住他们的气场冲击,她被他们这样折腾下去,结局只有一个——她的气脉被重创,她的修为由此而废,往后就只能当一个废人。

她本来对万福好感渐生,万福与她多少有些师徒之情。今晚前一刻,她对那人也有些好感。可现在她醒悟了,在他们心中她不过是个彩头,谁的力气大谁就能抢到,哪一边都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令狐团圆冷静下来,武者以强凌弱,那不是她的武道。

“天地无穷,人命有时,进修内者,失之不惧。”照旷浮现于她的脑海。

吸气绵绵,呼气微微,意守丹田,微弱的内力渐渐凝集,出气海穴,沿脊柱迟缓上行,很快令狐团圆就进入了心息相依、意气相随的境界。她涨红的面色随即恢复如常,表情安详平和,内心一片坦荡,仿佛体内自成天地。

外界的两股强大气场犹如怒浪滔滔的大海,她恰似一叶扁舟,跟随那翻滚的巨浪上下起伏。只要把持住内心,就不会迷失在狂涛骇浪中,任他刚强猛烈,由他阴毒凶悍,她自安之若素,借风使船,顺水行舟。强傲放恣而不可系,悬浮于天地,顺依其性,人而不可不易,神而不可不为,这便是令狐团圆解读的照旷。

房间的四面墙最先支撑不住,瘫成土灰,土灰被卷入气场,清晰地勾画出两种气场的模样。万福的气场成锥形,锥子直刺入那旋涡般的气场。旋涡中的令狐团圆仿佛置身事外,外间一切的变化她都浑然不觉。

当万福睁开眼睛,恶战即开始。锥子似的气场随他睁眼而放开气势,猛然变幻成血口盆张的毒蛇,蛇口的凶牙落下,一口咬住圆形的旋涡。

堂堂武圣,仅四月一人就能封锁桐山城州府的武圣们,在万福的全力发功下,只有东倒西歪的份,根本不堪一击。阴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七人一同推开。

旋涡被毒蛇咬住后掀起惊天巨浪,冲过来的万福惊诧地发现,本应在两人气场中昏厥或受重创的令狐团圆神情有异。她是很痛苦,痛苦的却不是表情,而是她的躯体。令狐团圆鼓胀的红衣在气场中荡漾出一道道细纹,而那纹路的走势,那走势的循环,使万福知道他并没有眼花,那是她体内的气脉正在冲破一道道关卡。

令狐团圆身后那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心中同样大惊。他原本抱着与万福一样的心思,令狐团圆即便再奇才绝世,也与她的重要性无关,反倒是她的武力越高强,日后就越麻烦。

但那人与万福两人都没料到,就在他们绝强的气场冲击下,令狐团圆突破了武者的一个瓶颈——她的任、督二脉打通了。她体内所有的气脉正在协调,以适应更强大的内力。令狐团圆才多大啊,年仅十六岁,就达到了铁砂掌洪甫仁终生修为的境界,距离武圣仅一步之遥,更别提这还是在她身体状况糟糕的情况下。

让他们两人更想不到的是,正是他们以各自超强的内力替她打通了任、督二脉。令狐团圆身处内力相角的战场中心,以照旷意守心神来抵抗两股强大的外力,外力无法入侵,只在她体表撞击,宛如无数强劲水花打在她体肤,由外而内地为她打通了浑身脉络。

那人跃到令狐团圆的身侧,斜视着她。万福前行至令狐团圆左前方,盯视着她。两人四手交在一起,还在看她。

七位武圣纷纷起身,却无法接近两人的气场,只见三人在漫天石灰木屑中形象怪异。

四月骇然地盯着中间的那团红影,他所看到的景象已被气场扭曲,红影忽而拉圆,忽而成扁,可在那样的气场中她居然坚持了下来。

汹涌的海潮仿佛弱了些,令狐团圆的身体开始舒坦了,一股暖洋洋的热力从丹田升腾,不疾不徐地流淌周身。

一周天、两周天……

十二周天后,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世界已经大不同。

她首先看到的是身边两人,万福正眼眶欲裂地盯着她,而那人的斗笠被气场掀飞,露出了真容。一道狰狞的刀疤毁坏了他原本绝佳的容貌,从右眉中间起,割断鼻梁一直划到左嘴角上方,只差一点儿他的右眼就没了。令狐团圆没有觉得他的面相恐怖,可他却躲避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