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楼又气得扭头回了房。回去瞧见香兰仍坐在贵妃榻上,只盯着地上的小花砖看,身影寂寥又纤弱,好像一朵单薄可怜的小花儿。他心口的怒火不自觉消了几分,深深吸了口气,又走到香兰身边坐下来,见她往里头瑟缩了一下,心裏又有些恼起来,板着脸道:“爷知道你今儿个受委屈了,不也替你发落出气了么?你还这样冲我来干什么?把爷惹火了再打你,我都嫌疲沓了,你有瘾是不是?”
林锦楼低头瞧见她娇绿的鸳鸯绣鞋从阔腿的大绸裤儿里露出来,不由自主伸手抓住,香兰挣了两下,方才她脑子一热,冲口说了两句,如今也有些后悔,也真怕把林锦楼惹恼了,再不敢动,只能任他握着,只听道:“那几个丫头明儿早晨就拉出去卖了。只有画眉,她是上峰送来的,本就有两分颜面,她哥哥如今是我跟前得用的人,又曾经替我挨过一刀,这般赶了她未免让手下人心寒,不过爷已经关了她,日后不会出来晃荡,她也是个聪明人,过段日子自己就从林家出去了……你也甭害怕,回头再来的丫头一准儿就不敢了。从今往后,你看这儿哪个丫头不顺眼,只管跟爷说一声,爷立时把她撵了,如何?”
林锦楼瞬间沉了脸色,浓眉皱起,斥道:“你又上脸儿是罢!”
林锦楼有些恼,到几子旁边端了杯温茶,气哼哼灌下去。
林锦楼“啪”一声把茗碗放在桌上,额上青筋直蹦跶,一整晚闹得鸡飞狗跳都比不得香兰这一句呛他肺管子,他转过身咬牙切齿道:“你又存心找不痛快是不是?把你赶出去?想得美!就算爷腻歪了,也让你留在这儿,不为别的,就为了恶心你!”说完气咻咻的往外走,喊道:“人呐?人呐?一个个都死哪儿去了!想喝口热茶都没人伺候了?回头全揭了你们的皮!”
林锦楼一进卧室便瞧见香兰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他看了两眼,叫丫鬟拿毛巾面盆等进来洗漱。待换过衣裳,林锦楼坐到香兰身边,捏了捏她柔软的鼻尖,笑道:“躺这儿做什么,闹了一晚上,还不上床歇着呢。”又自顾自道:“想不到你也是个伶牙俐齿的,爷还只当你是个闷嘴葫芦,还直担心你让人欺负了。”
她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亲纵然是个七品小官儿,可出去也是威风八面。她虽是庶出,可生得美貌又伶俐可人,也同乡绅富户订下一门好亲事。只是她爹一朝落难,便把她送给镇国公作婢作妾。她万般不情愿,可她生母胆小怕事,又身份低微,怎护得住她?她到底为了一家前程,只能认了,心裏多少委屈不甘,全化成一杯苦酒咽到肚子里。可那老头子竟把她送给了林锦楼,这男人年轻英俊,有钱有势,她简直喜出望外,屈意承欢也好,刻意讨好也罢,她觉着自己仿佛又活过来,她立誓要在林家站稳了脚跟,做出一番事业来,让谁都不能再小瞧。赵月婵是正房大奶奶,青岚是怀了林锦楼子嗣的爱妾,这两人她全未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自己栽在陈香兰那小蹄子手上!
香兰垂下头不说话。
如今已到这个地步,自请回家再谋个好人家嫁了已是最好的前程,可她怎能回去?原先家里人都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话阴阳怪气,直到她入了林锦楼的眼,方才亲热客气起来,再后来她当了姨娘,全家人恨不得将她当菩萨供养,说话都要看她脸色。如今她灰溜溜的回去,家里人除了她那个懦弱的姨娘,谁还要把她放到眼里!兴许她又要被狠心的爹娘兄弟卖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