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失当(2 / 2)

倾楚天下(GL) 恋殇倾楚 4233 字 2022-12-21

绿萝忙递了过去。苏瑞雪小心翼翼地,放在手掌心仔细端详,这烧作一团的东西,看着像是衣服的一角,那红色锦缎也就占半个巴掌,周边还有被烧坏的痕迹。

苏瑞雪两指搓着那未烧毁的面料,又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见其上纹路针法不像是宫里所出,倒像是外庭带进来的。

而且,这锦缎的触感怎么如此熟悉,像是在哪里摸过。

电光石火间灵光乍现,苏瑞雪脑中浮现出两个字——

“杭绣”。

苏瑞雪脸色一沉,立即喊人摆驾回宫,还命人去请了两个绣纺的老嬷嬷。

不多时,苏皇后急匆匆去了皇帝所在的朝阳宫。

齐王府,楚商正在书房来回踱步,又不时在窗口张望,好像在等着谁,他神情焦躁,坐立难安。

“咯吱——”书房门被人缓缓推开,那人刚入门,楚商就迎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中年人的袖口把他拽进屋来,随后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跟踪,才放心地把书房门关上。

楚商皱着眉头回过身,忍不住埋怨道:“舅舅啊,你糊涂啊!你要给母妃烧纸,哪里不行?偏要去这长信宫!现在闹出了命案,皇帝正在彻查,现在可如何是好?!”楚商数落了一通,顿了片刻,还未等逍遥回答,又道:“我怕,我怕最后会查到我头上来。舅舅啊,你当初就不该留那贱婢的命!”

逍遥缄默许久,冷笑道:“愚蠢,若是我两个都杀了,宫里才一定会追查到底!”

逍遥见楚商面色灰白,面上犹然带着愤愤,缓缓道:“急什么?那疯丫头不是已经被赵太妃弄死了么,你担心什么?”

楚商连连摇头,忙说道:“我担心那丫头在临死前漏了形迹,牵扯到齐王府。要不然,皇后怎会插手此事,又是去了长信宫,又是喊了绣纺的老嬷嬷,这一连两日,还老是跑去朝阳宫,这帝后一谈就是几个时辰,这,难道不是查到了什么?”

“绣纺?”逍遥嘴里念叨这两个字后,连忙反问:“那小皇帝可有宣过内务府的人进宫?”

楚商不明就里,回想了片刻回答:“嗯?好像有,齐大人昨日好像进过宫。”

逍遥面色一变:“不好,怕是杭绣露了行迹。”

楚商一怔,愣愣发问:“杭绣?你说前不久我承恩拿的那批杭绣?”

还未等逍遥开口,他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是了,那批杭绣我还挑了几匹送与舅舅,难道舅舅在中元节那天带了杭绣进宫?”话到后头,语调陡然升高。

逍遥深深叹了口气,点头承认道:“嗯,你母亲出自杭城,我也只是想烧两件衣服给她。”

楚商大急,他无暇顾及为何逍遥用的是“你母亲出自杭城”,而非“我们出自杭城”,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他禁不住疾声数落:“糊涂,糊涂!舅舅你这是、这是要害死我啊!若是皇后手中真捡到你落下的杭绣,齐王府肯定脱不了干系!”

见逍遥在那一声不吭,他心急如焚,忙出主意:“要不这样,我们设个局,把这件事栽赃给姓江的。反正,他也受了封赏,那些布料他府里也是有的。”

“不行!”逍遥出言驳斥:“你们拿的颜色和花色都有录册。若是小皇帝恰巧拿到的东西是赏给你的那一批,这不是摆明栽赃?况且,这江臣彦三更半夜去你母妃的寝宫做什么?你当皇帝是三岁孩童,任你糊弄?”

楚商被逍遥泼了冷水后,立马清醒了几分,他马上理清其中关系,惭愧道:“舅舅说的是,说的是,商儿这一急,就想得不周全。”

他来回踱了几步,咬着嘴唇道:“这件事,我看八成是逃不掉了。要不,我去给楚麟请罪去,就说,因为我思念母妃,想给她烧点衣物,就喊人去了她的寝宫,没想到派去的人撞上了那两个宫女,他一害怕,这才酿了大祸。”

逍遥左思右想,终于阴着脸点了头:“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般,你找人顶包吧。就说那侍卫见色起意,□□不成害了姑娘的性命,那你最多也就判个管束不力的罪名,料想那楚麟。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最多就是训斥一顿,这桩案子也就算揭过了。”

主意虽定下,楚商仍是怨气满胸。此事真是无妄之灾,好不容易自己韬光养晦刚做出了点成绩,朝中人脉也刚刚铺好。如此一来,全给这事打乱了,他越想越气,止不住又唉声叹气:“哎,舅舅,你真是,哎,给我添了大麻烦!”

逍遥自知理亏,连忙拉下老脸认错:“商儿,这件事是我失算,下次,下次绝不会如此。”

楚商一想自己就要被连累,搞不好还将失了楚麟的信任,不由得越想越气,又憋着不能发作,只觉眼前的男人甚是碍眼,他冷冷道:“舅舅,若是没事,你最近就别来齐王府了,有什么事,你让仲略带话就行。”

逍遥见楚商态度,心头一凉,冷声道:“你!好,齐王殿下现在位高权重,是不宜和我这等下贱的妖人为伍,老朽明白了,老朽这就离京,不妨碍殿下的大业!”

楚商见逍遥也带了火气,只觉异常烦躁,他强忍着不快道:“舅舅何出此言,商儿绝无此意。商儿的大业都要依仗舅舅相助,只是舅舅此次行事太过鲁莽,现下暂时离京也好,等事过了风头,商儿定会登门接您回来。”

逍遥听出楚商的话中并无挽留之意,心中凉意更甚。

他森然冷笑:“好,好,老朽先行告退,殿下珍重!”随后,愤然拂袖而去。

楚商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晦暗不明。

几日后,齐王进宫面圣,说有要事禀奏。

甫一见君,齐王急忙双膝跪地,磕头请罪:“陛下,臣有罪,特来领罚。”

楚麟微微一怔,随后故作惊异道:“齐王何出此言?”

楚商皱着眉头,满面懊悔之色,连声解释:“陛下有所不知,微臣前些日连连梦见母妃在地府受难,每次醒来,心里都痛如刀绞,辗转反侧——”楚商英俊的面容闪过一丝哀戚,缓缓又道,“府里的侧妃见我日渐消瘦,就喊了得道高僧替我解梦,那高僧说‘只要在中元节当日,去娘娘生前的居所,烧些金银纸、金元宝,就可收买地府衙差让他们好生照顾娘娘,’微臣被说得心动,也就干了鲁莽之事。微臣托了个内廷侍卫去了长信宫给母妃烧纸。哪知,那厮竟然敢犯下滔天大祸,害得赵太妃侍女惨死,微臣自知有罪,特来向陛下说明事中缘由,微臣愿意领罚,还请陛下严惩。”楚商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楚麟见他说得诚恳,脸色渐渐缓和起来,他扶起跪着的楚商,和颜道:“三皇兄先起来,这件事确实是皇兄识人不明,出了这等害群之马。若是你早点向朕言明其中内情,朕自会允许你入宫拜祭,也就不至于害了两个宫女惨死,宫中传出闹鬼一说。现在,不但后殿上下被搅得人心惶惶,就连前朝都有官员在质疑先皇当年处置瘟疫一事的决断。哎,皇兄,你说这件事,朕该如何处置?”楚麟语带探询,神色颇为为难。

楚商一边心底暗骂楚麟惺惺作态,一边面不改色,咬着牙将这亏吞进肚子里,他闷声道:“微臣自知罪孽深重,愿受陛下严惩。”

楚麟见他说得坚决,也就顺势降罪,不再虚与委蛇,亮开嗓子朗声说道:“好,既然三皇兄有心认罚,那就莫怪朕铁面无私了,齐王听谕!”

“微臣在!”

楚麟双眼眯起,缓声道:“齐王私通宫中侍卫出入后宫,致使长信宫两宫女惨死,宫廷上下人心不稳,朕,就判皇兄一个行为失当之罪,罚你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三个月,至于工部那,皇兄就暂时不用去了。”

齐王心头一震,没想到,这楚麟如此凉薄,竟然罚得如此重!

他低着头,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和不甘:“微臣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次日,楚麟就下旨罚了齐王,对外宣称他在觐见时失了君臣礼节,但宫里那点破事,哪能瞒得过陛下的近臣们。

陆杭就属于近臣内最早了解详情的一员,不过他倒不是同情齐王被罚一事,只是忽然好奇这陛下与齐王不是向来一幅兄谦弟恭的和睦模样,怎会因此事忽然下了重手。

他摸着胡茬疑惑道:“陛下此次,是不是罚得有些重了,那侍卫色胆包天是该杀,可这齐王被牵连得禁足三个月。如今朝廷上下都在议论此事,都说陛下素来宅心仁厚,怎么在这件事上,却如此不近人情。”

江臣彦瞥了陆杭一眼,哂笑一声:“陆兄向来聪明,这次却是想得太浅了——”她继续幽幽解释道,“祭祀太妃没什么错,错的不过是他齐王的手过长了些——若内廷侍卫都能任意收买,这内廷的安危,皇上还能信任谁?陛下想借此事大做文章,无非也是给皇室子弟们提个醒,少动些心眼去窥探内庭。”

陆杭属于一点就通的人,顿时了然。他暗忖:之前在江都,皇帝就经历过雍王谋反一事后,性情就有些变化,除了对一母同胞的九公主、十二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对于其他兄弟姊妹都有些疏离。

上位者对宗亲,理应就该恩威并施。

陆杭点点头,不禁深感钦佩:“江大人不愧是陛下的太傅,对于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江臣彦一笑,忽然故作深沉,一本正经道:“陆大人抬举了,大人才是陛下跟前第一宠臣,小弟也只是沾沾大人的荣光。”

陆杭一怔,但随后听到江臣彦清亮的笑声,就知她是戏谑,忍不住笑骂道:“江大人,我们这算官场互吹么?”

“算。”

两人对看了一眼,彼此都笑了起来。

陆杭忽然想起某事,轻声问道:“喂,明日晚间,宁国公夫人的寿宴你去不去?”

江臣彦想着前些日子收到的大红泥金的帖子,眉头皱了起来,“国公夫人寿诞,我原该登门贺拜的,只是现在朝廷上的政事繁多,实在有些分身乏术,我让公主殿下带我的贺礼去就是了。”

陆杭心忖,你哪是忙得抽不开身,无非就是不想看到九公主夫妇琴瑟和鸣罢了。不过,他也不点穿,只是笑笑道:“嗯,那我也不去了,麒公主马上要临产了,我在家顾着点。”

江臣彦关切道:“麒公主预产日是什么时候?家中可备了经验丰富的稳婆?”

陆杭叹了声,面上带了几分担忧:“大夫说差不多下个月,我爹娘上个月就急冲冲地从杭城赶过来,还带了五六个经验老道的稳婆,七八个楚国知名的大夫,万事求稳,只愿母子平安。只是,公主这身子有些太过沉重,府里的大夫诊出了双胎,在开方子的时候显得格外凝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有什么意外。”

江臣彦自幼学医,自然知晓大夫们小心翼翼是为何,也知晓陆杭为何忧心忡忡,但她总不能叫陆杭平添烦恼,只得轻声宽慰:“你也别太担心,公主先前虽是重伤过,但毕竟从小跟着九公主习武,这身子骨还算康健。府里只需多加人手照拂,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更何况,这不还有我么?有我在京城,你还担心什么?”

有了江臣彦这番话,陆杭心下稍安,他勉强笑道:“但愿如此吧。”他换了话头,问道,“不知舒大人身在何处,可有顺利到达杭城。”

江臣彦想起舒河信中的无限幽怨,不禁失笑道:“前天,我收到他的飞鸽传书,说已到宣城,按照这个速度,今明两日应该能到杭城。他还说,有人从楚都一路跟踪他到宣城,他很苦恼。”

陆杭讶然:“谁?在跟踪大人?”

“秦三公主。”江臣彦一字一顿道。

陆杭瞪目结舌:“哈?这,秦三公主也太,太奔放了吧。”

“挺好的,师兄是该成家了。”江臣彦扬眉浅笑,只是眉宇中似乎有一丝惘然。

“……”陆杭沉默不语,悄悄打量江臣彦的神色,胸中平白生出了些许怅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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