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烟火里的尘埃(1 / 2)

晴空穹顶之上 奈奈 4967 字 5个月前

<small>我是一场烟火散落的尘埃。如果爱情像烟火,痛苦似尘埃,如果一场与你的爱情注定会痛彻心扉,我愿做沉沦苦海的尘埃,让你成为这个秋天夜空里最绚烂的烟火,快乐似小孩。</small>

“楚遇白……”我紧紧捏住课桌的边角,听见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声音。

我努力看着他的面孔,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然后,我就听见他一字一字清楚又分明地说:“苏——茉——莉。”

我的心就在那一刻快速跳动起来,又迅速镇静下去,虽然他叫的是我的名字,但那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楚遇白的声音。

可是,可是也许他就像以前一样感冒了,嗓音变了呢?

我仰头望着他,提高声音叫他的名字:“楚遇白!”

他像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走上讲台,仿佛我是空气一般,快速扫视了一下讲台下面,说:“正式上课之前,我想请让我们这门课能够最终开课成功的‘最大功臣’,第30个课选人,苏茉莉同学,回答一个问题,那么,苏茉莉同学,你来了吗?”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要流下来,他不是楚遇白,他只是一个恰好穿着藏青色风衣身高体形很像楚遇白的陌生人,他只是我的建筑摄影学老师——徐珏。

你看,楚遇白,我总是这么笨,我总是不能分辨出我遇见的人是否就是你。我曾经那样天真,以为就凭那一抹藏青色就可以轻易在人群里认出你,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我一直以为,在我心裏没人可以取代你,但现在,只是一抹颜色就骗过了我的眼,我恨这样无能与无可奈何的自己。

悲伤像是麻药慢慢覆过我的身体,我呆立在原地,眼角湿润却无泪可流。有人突然从后面悄悄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同学,快坐下,不然‘变态徐’会找你麻烦的。”

我回头,那是个有着一头漂亮长卷发的女生,我感激地对她笑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徐珏已经一步走到了我面前。

“苏茉莉?”他斜睨着我,已然猜出了我的名字。

我还没点头,他已快速走上讲台,抛出一个十分犀利的问题:“作为第30个选这门课的人,作为决定这门课能否顺利开设的关键性人物的你,一定是对这门课十分感兴趣或者有一定研究了?那么,苏茉莉同学,对于你这么感兴趣的一门课,你觉得你期末大概能考多少分呢?”

“我……”

我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便打断我,笑眯眯地说:“嗯,没关系的,苏茉莉同学,尽管大胆预测哟,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后排有女生忍不住低声叫起来:“哇,徐大少果然就像传说中的一样,笑起来迷死人呢。”

“对啊,对啊,看到没有?左边还有酒窝哦,笑起来简直温柔死了。”

我轻轻松一口气,想来能有这么温柔笑容的老师,应该不会像传说中的一样,是“变态徐”吧?

“70分?”我报出一个连自己都没有信心的数字。

徐珏显然不满意,抱着手臂看我:“苏茉莉同学,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他停顿了一下,慢慢靠近我,用慵懒的鼻音说,“嗯?”

我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只好说:“80分……”

他就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我,说:“苏茉莉同学,梦想还是要有的……”

下面的同学就跟着起哄说:“万一实现了呢?”

是啊,苏茉莉,你忘了那个要努力追赶楚遇白的梦想吗?为什么总是这样小心翼翼、故步自封?也许,这就是楚遇白不来见你的原因!

我鼓起勇气,坚定地说:“90分,期末的时候我一定可以考到90分。”

“好,一言为定,苏茉莉同学。”徐珏突然露出莫测的笑容,轻轻眨眼说,“梦想当然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圈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素不相识的徐珏为什么在第一堂课就这样对我。

果然,徐珏露出不易察觉的得逞笑容走到我前面,隔着课桌,慢慢倾身,双手撑在课桌上,在我耳边轻声说:“苏茉莉同学,为了‘感谢’你能让我的这门课成功开设,以后,我会特别特别‘关照’你的。”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嘴裏分明说的是“感谢”和“关照”,我却听出了他话里的火药味,只是我无从得知,那火药味究竟是因何而起。

“苏茉莉同学,刚才那个90分的约定,希望你不要忘了。”徐珏退后一步,朗声对全班说:“我查了一下,苏茉莉同学是跟这门课程毫无关系的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的,连苏茉莉同学都能很有信心地保证期末考到90分,所以剩下的建筑系和摄影系的同学,我不用多说了吧?我如果不要求你们考到90分以上,都算是我侮辱你们,对不对?”他狡黠地笑着,说出比恐怖片更恐怖的话。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号声。

我终于明白,他“变态徐”的外号因何而来。不过,其实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老师,相反,我其实很愿意遇到这样的老师,因为我坚信,严师才能出高徒。

然而,下课后,当我说出“严师出高徒”五个字来安慰垂头丧气的同学时,我后面那个长卷发女生却笃定地说:“同学,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啊?”我愕然。

“初次见面,我叫安冉。”她说:“只能说,茉莉同学你太善良,没有看透徐珏的阴险面,他可是出了名的以整学生为乐。”

“他不是老师吗?老师不是要为人师表,怎么会……”

“老师?”安冉摇头,“他算什么老师?他不过是建筑系王教授的博士生,因为王教授出国参加学术研讨会,所以才由他暂代一学期的课程。”

“啊?他是学建筑的?那他为什么开摄影学的课?”我突然开始后悔浪费了时间来选修根本不懂摄影学的人开设的课。

安冉不说话,像是看什么奇怪的生物一样看着我。

一秒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关注错了点,却仍然不甘心:“那我现在还来得及改选其他摄影学专业课吗?”

安冉就有点无奈地看着我,极不情愿地说:“虽然徐珏是C大建筑学博士,但是听说他之前在美国有取得另一个摄影学硕士学位,所以……”

“这样啊,太好了!”我说,“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向他请教所有摄影学专业的问题呀。”

安冉就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茉莉同学,你不觉得自己的关注点不对?”

我不明所以。

安冉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不觉得徐珏从一开始就针对你?”

“好像是……”我懵懂地点头,“但是为什么?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啊?而且,要不是我选了这门课,这个课都开设不了呢。”

我说完了,明显感觉到安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沉默了两秒,决然地说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这事因我而起,以后,我不会让徐珏欺负你的。”

“谢谢!”我习惯性地道谢,说完了,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明白安冉的意思,为什么叫“这事是因她而起”?

不过,现在,世间一切纷扰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学会摄影学,完成我与楚遇白的那个约定就好,其他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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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时常梦见楚遇白,梦见他骑着单车穿梭在异国的校园里;梦见他坐在电脑的那一边隔着一万五千英里,十三个时区,跟我说“嗨”;梦见他立在明媚阳光里,悄然回眸,言笑晏晏地对我说,茉莉,我在C大等你。

明明都是那样美好的画面,我却时常在半夜无缘无故惊醒。10月中旬的C城,夜凉如水,令我忍不住瑟缩。每当这时,我总是悄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一看那个住在我的QQ和微信里的唯一联系人,楚遇白,然后抱着手机,安心睡去。

10月底的时候,宋笑言又从城市的另一头穿越大半个城市来看我,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我的好朋友宋笑言也考来了C城。不过,我的学校在城南,她的学校在城北。

只是,笑言每次来看我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记忆中的笑言应该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所以,当她再次在我的寝室里沉默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时,我终于忍不住问她:“笑言,你怎么了?”

笑言避而不答,轻声问我:“茉莉,你……真的没事吗?”

她抬头看着我,目不转睛的样子,仿佛要一直看到我心裏去。

我低头躲开她的目光,用轻快的语调说:“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呢?”

仿佛是为了证明我所说的话般,我抬起头来,迎着笑言的目光,一字一字地说:“我很好很好……”

我按照约定考上了C大,不久的将来还要转入摄影系,到那时候啊,我的楚遇白就会如约而来,我的世界里有的,只是“心想事成”,我能有什么事呢?

笑言看着我的目光里渐渐就浮起那种叫“怜悯”的东西。

像是害怕一般,我侧头避开她的目光,掩饰地想要翻开面前的建筑摄影学课本。

笑言却比我快一步,她伸手按住课本,目光长久地落在封面上,沉默得不似她本来。

良久,她轻轻咳一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哽咽起来,她说:“茉莉,我们来谈谈楚遇白吧。”

我抬头,就看见她的一滴眼泪“吧嗒”一声落下来,我像是被蜜蜂蜇了一般,几乎要惊惶地跳起来,但我仍然极力镇定自若地说:“为什么我们要谈楚遇白?楚遇白他现在好好的,他现在正在美国的耶鲁大学学习,将来他会成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回到这裏,来看我。所以,笑言,你为什么要哭呢?”

我不明白,笑言为什么莫名地掉眼泪,我的楚遇白正在追逐他的梦想,而我正在追逐他,有一天,他的梦想实现,他便会回头来找我。

我眨眨眼,用干涩的眼睛望着笑言。

笑言的眼泪便更加汹涌起来:“茉莉,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吗?还是你故意假装不知道呢?”

我茫然摇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慌忙拿起课本,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笑言,我还有事,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下次再见吧。”

“苏茉莉!”笑言厉声叫我名字,死死拉住我。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我本能地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对不起,茉莉……”她终于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啊,今天就算是要伤害你,我也要对你说,茉莉,楚遇白……他……他已经死了啊!”

“你……你说什么?”我机械地眨眼,再眨眼,眼角涩涩地疼,我却轻轻笑起来说,“笑言,你怎么了啊?楚遇白他现在明明是在耶鲁啊,我的楚遇白,他好好的呢。”

“对不起,茉莉,我不会再让你这样下去的,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啊。”她流着泪说,“楚遇白他根本不在耶鲁,那些都是你不肯承认事实的幻想。茉莉,你听好了,2015年4月25号,尼泊尔发生8.1级地震,楚遇白他在地震中……已经……已经……”

“你不要说了!”我捂住耳朵,惊声尖叫,“不要说了!”

我以为捂住耳朵,那些我不想听的话就能听不见,那些我不想承认的事就不会发生,可是,为什么那些残忍又致命的记忆却仍然像潮水般摧枯拉朽而来,仿佛要将我彻底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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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潮水,迅速倒退。

2015.4.25,这是个对我来说永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的中午,我喜欢的男孩对我说他会在C大等我,幸福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触手可及。

还是这一天的傍晚,夕阳染红了大半边天,我捏着手机哼着歌回家,一路上眼睛都不舍得离开楚遇白那条“我在C大等你”的短信息。那个傍晚的风是轻的,天空是暗蓝的,空气是新鲜的,我的心情是愉悦的,仿佛所有的人和事都已然入不了我的眼,我的眼里,只有楚遇白的微笑和那条短信息。

因此,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家里十分不寻常的气氛,爸妈变得异常沉默起来,偶尔,妈妈会用一种担心又忧伤的眼神看着我,但当我的目光看向她时,她又心虚地迅速避开。我就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