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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书楼内,墨然在数位女婢簇拥下伸手再看了看孔懿的脉。
察觉到婢女们的紧张,墨然微微一笑,看罢脉相便收回了手。“你们不必紧张,我若要害他,又何必救他。”
婢子们尴尬一笑,稍退了两步。“先生见谅,少爷不在,懿少爷若生差池,奴婢们担待不起。”
墨然便未再多言,温然颔首。眼角之余瞥过众婢子的手,手背皆宽,虎口皆厚,隐约可见指尖厚茧,便知全是武功不俗的习武之人。
果然,下一瞬屋外扑翅之声忽起,窗前一物径直掠入屋内,速度极快,却甫一靠近,便被临近的一名女婢飞身而起一把扣住,吓得尖叫:“呱——”
众婢子正如临大敌,墨然眉眼轻弯和声道:“它是来找我的。”
那抓着手中白颈黑鸦的女婢立时一怔,下一刻将其送至了墨然面前。
黑鸦被松开立时一窜,逃到了墨然手臂上。
墨然朝众婢子微微一笑示意过,便低头取下了黑鸦腿上的竹筒:
朝廷于朱提郡绥江畔首败,十四万大军损耗至十万;凌王将军库图财宝散在军中,以此为引八万州郡兵扩充至十二万。
墨然看罢面色已肃。
此前皆连败绩,凌王十万大军不过去了两万,如今更扩充至十二万,先前几败果然皆为退守之计。
如今中军乏力,凌王以逸待劳、开始反扑,巫亚停云守势严峻,隐隐已是危矣。
墨然眉间微微蹙起。
果然传书往下,便见郭小钰写道:朝廷就增兵一事争议未止。民心忧。
墨衣之人思及北疆悍强之匈奴、鲜卑二族,东之夫余、高句骊,正西乌孙氏便知叶征不会增兵,静默罢,看见传书最末写道:文墨染不日至盛乐。
羽鸦传书尚且需数日,如今传书已达手中,文墨染多半已近。
墨然正思,便听门外步声纷踏,有仆从匆匆行至,于枕书楼外压低了嗓音呼道:“请出文首!左相文墨染大人至!”
墨然眸光一掠,面色便又复了一惯温然柔和。
……
日西沉,孔嘉领武宗弟子回,至府门见左右排列颀长之府兵衙役,手中寒铁扇一顿,面容未改,脚步未停。
径直入府。
文墨染一袭浅墨色绒羽锦麾覆肩,笔直立于文宗孔府正厅内,听见脚步声,缓缓回首望向厅外。
“孔家文首,弋之先生?”
孔嘉颔首入厅,屈身行礼:“是。”
与此同时墨夷然却纵身掠至枕书楼内,于屋外大步踏入行至墨然身侧,静立。
屋中婢子看了他一眼,知其此前便随同墨然前来,一直静立在侧,便未阻拦。
墨然鼻间闻了血腥味,眸中轻忧。“竟能伤你,来人不容小觑。”
墨夷然却冷声而应:“号称西羌第一勇士,有‘虎公主’之名,我与孔嘉联手未能胜她。”
“奇谋录没能夺回?”
墨夷然却点头。“来助她之人中有一小姑娘极为刁钻毒辣,挟人质放血以胁,孔嘉收了手。”
墨然轻叹一口气,“如此,便不用执意了……许是塞外孔家当历之劫……”言罢转而柔声:“让义父看看你的伤。”
黑衣少年摇头:“只是小伤,数日便愈合了。”
墨然牵过他的腕诊了诊脉,之后拉起长袖,看了眼他小臂上的剑伤。
指尖一顿,墨然便又道:“舞雩声在助?”
墨夷然却嗯了一声。
墨然默声一刻,语声轻敛:“无论何时,不应轻敌。”
墨夷然却眼露戾色,低声应:“义父教训的是。”
墨然转面望向楼内空落之处,缓缓道:“幼时始,赫连有心要为之事,如不涉及师妹,便未曾失手……奇谋录终是落到了他手中。”
墨夷然却不言,只是心中凛然。
墨衣之人抬眸而静,面上又浮现嘲讽冷意。“就算我不动手,叶家皇氏也当历劫数,原可说是人心难测,却也难说可是天意难违……呵。”
墨夷然却看着他,眸光敛了敛,下一刻见男子低头垂目,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墨然随即噤声,转首已静。
……
孔家文宗正厅,孔嘉与文墨染一左一右高坐首位之上。
“凌王反,益州如今已乱,此事,想必先生已经耳闻?”文墨染表情安静清敛,语声淡而柔。
孔嘉点头。
文墨染便又道:“皇上遣我来此,是为确认奇谋录无恙,以免益州动乱之余,因它再添枝节。毕竟此录涵盖天下兵谋诡道,用于战事是奇助,朝廷不用便罢,但若落入反军之手,非同儿戏。”
孔嘉静一瞬,又点了头。
“如此,还请文首取出奇谋录予墨染一观,若无误,墨染便不再叨扰。”
孔嘉张了张口,未及言声。
文阮两氏的长老自院中快步行来正厅。
“平城文老(高阙阮老)参见左相大人……”
文墨染眼落厅内下首,一时未应,待到长老文氏五指颤起,方徐徐道:“两位长老请起。”
文、阮长老相扶而起,在文墨染身侧近侍的示意下寻厅内两侧的朱椅落座。
孔嘉欲开口,却闻长老阮氏还未坐稳便扬声道:“敢问大人,若塞外孔家遗失奇谋录……该……该当如何?”
一言出,满座寂静。
孔嘉眼中一空又一冷,抿唇,垂目,而后转首看着文墨染。
厅堂之上一时静谧地吓人,竟似能闻心跳声。
文墨染原本安静柔和的神色未有稍改,下一瞬眸聚沉光,面色却更加柔和,拨了拨唇,道:“塞外孔家应天下之请保管奇谋录,值此关键时期若将之遗失,使万民忧心,当领灭门亡族之罪。”
冷汗一瞬间浸湿了后背,长老阮氏张口结舌:“那……那……”
文墨染似乎知道其欲言何,眸点微光,静静柔柔道:“文阮两氏作为常年与孔家联姻的附属氏族,高居孔家长老之位,地位比到孔家分家武宗还要高上一筹,自然也领诛连之责,一同灭门。”
“砰”的一声,长老阮氏从朱椅上一屁股滑下,直着眼睛坐在了地上。
“大……大人恕……”
未待阮老一言诉出,长老文氏“嘭”的一声从椅中站起,颤着手指道:“你……你也是我文氏子弟……怎能如此这般、肆意就牵联上……简、简直谋害亲族!”
此言一出,众皆惊异,一时都愣。
下瞬方反应过来。
左相文墨染,也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