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遇,</small>
<small>像是春日里的一场“樱花雨”,</small>
<small>花瓣从面庞滑落,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扬起嘴角。</small>
离开家去A大报道的那个早上,舅舅和舅妈又吵了起来,原因无非是“舅舅是否应该送我去学校”,舅舅坚持要送,舅妈坚持要今天必须送她去上班。
其实我也明白,她不过是不再想让我占用家里的一点资源,今天舅舅丝毫不肯妥协,任凭舅妈怎么闹都必须要送我去学校。
在他们把“离婚”两个字说出口之前,我主动要求自己走,却被舅舅拉住,怎么都不松手。
就在两人拉扯着谁也不肯放手的时候,表弟从房间里走出来,旁若无人地从两人之间的缝隙挤了出去,走到门口,回头有些不耐烦地嘟囔一句:“都这么大的人了,想离就离,别总挂在嘴上说空话。”目光又瞟向我,嫌弃地说,“还有你,开学第一天穿的什么鬼衣服,至少穿得像样点吧!我在你床上放了一套衣服,我给我女朋友买的,你拿去穿吧!”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女朋友三个字完全吸引了舅妈的注意力,她不再和舅舅拉扯,而是冲出去扯着表弟的耳朵尖声质问着。
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去换衣服吧,那小子特意给你买的。”舅舅把行李箱接到自己手里,“我先下楼,你一会儿到停车场门口等我。”
表弟买的衣服是一条白色连衣裙,换上之后,看着镜子里自己好像纤尘不染的样子,我咧了咧嘴,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直男审美吧。
我换好衣服走出小区,钻进了灰色的比亚迪里。车子的制冷功能因为年代久远早就没那么好用了,我坐在副驾驶位上,胃里的酸水翻腾着,只得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让自己不去多想,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到达学校的时候已是中午,我睡了太久,脑子有些昏昏沉沉,还是舅舅把我推醒,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已经打开后备厢拿出了我的行李。
我摸了摸嘴角,没有口水,松了一口气,赶忙下车从舅舅手里接过行李箱:“谢谢舅舅,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舅舅低着头,来回搓着双手,好一会儿才抬头跟我说:“要不我送你进去吧,万一他们看你父母都没来,欺负你该怎么办?”
我这才明白他坚持要送我到学校的原因,这些年他一直怯懦着,没有为我说过几次话,我以为他和舅妈一样,都嫌弃我是个累赘。听到他的话,我仰起头,怕眼泪会流下来。
冷静了一会儿,我给他一个笑脸:“没事儿啦,我自己进去就好,您下午还要上班呢,可别迟到了。”
“那……那我先回去了,都是大学生了,不要再像高中那样了,好好跟同学交往。还有,你也别怪你舅妈,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的,别往心裏去。周末要是有空的话就回家吃个饭,不管怎样,那个家永远都有你住的地方。那个……如果钱不够的话就跟我说,我还是有点私房钱的……好像挡着后面的车了,微微,我先走了啊!”舅舅迅速钻进车里,摇下车窗对我挥了挥手,发动车子离开。
望着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鼻头一酸,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落了下来。我下意识地咬紧嘴唇,极力抑制住这种情绪继续蔓延。
深呼吸过后,我拉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身边来来往往的是许多陪伴儿女而来的家长,他们碎碎念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意思相近的话。
九月的C城依旧热得厉害,顶着近四十度的高温,我艰难地按照校门口的指示牌寻找着报到处。
在没有经历过事情的时候,人总是自以为无所不能,可逞强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无能,比如现在的我,茫然地站在一栋栋大楼前,不知道哪一栋才是指示牌上的三号楼。
长久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生活让我不太知道怎么去跟陌生人交流,几次想张口,都咽了回去,脑子更加空白。
“嘿,又见面了!真有缘!”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比上一次显得更加慌乱。
寸知微啊寸知微,曾经那样风风火火、勇往直前的寸知微,此刻怎么变得畏畏缩缩、胆小怯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