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我害怕他来送我,害怕看到他时更加舍不得这个城市,故意把航班时间说晚了一个小时。在说这个的时候我从电脑上查过时间,确实是有这么一班航班的才放下心来。
纪苏庭那么敏锐,如果随便胡诌,他会看穿的。
“明天要去面试,我就不送你了,你保重。”
“好。”不送也好,可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时,我流泪了呢?
我们又说了几句话,简短的,和爱情无关。就像是两个无聊的人谈着无聊的话题,毫无营养可言。
可即便是这样的交谈,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
我要离开了,在这个告别的季节里,轮到我了。
走去机场的路上,才发现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这个城市,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寸亟远开着车,他偶尔会从后视镜看一下坐在后座的我,见我没有抬头,张了张嘴把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他了,我知道。
曾经那么笃定地认为我一定会恨这个男人一辈子,其实和恨同时存在的是对他的爱。他是我从小崇拜、爱着的父亲,他错过,可是人这一辈子有谁没有犯过错,只是他的错间接造成了妈妈的死。
我很早之前就明白了,他们的分开、妈妈的死也不能完全怪罪到他身上,只是人在没有依靠的时候,总需要一点执念来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恨他成了我的执念和活下去的支撑。
恨是执念,爱亦是。
他帮我拎着行李走进候机大厅,帮我办理登机手续,帮我处理因为行李超重而带来的费用问题。
站在安检门外,他把登机牌递到我的手里,眼圈微红,声音也有一丝哽咽:“去到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用就和我说,千万别委屈着。那边毕竟是陌生地方,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往家里打电话,不要怕麻烦我们,我们是一家人。还有……如果你还是不想跟我说话,就给我……”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视频也行。”我上前轻轻抱住了他,“爸,谢谢你。”
这一声爸,他等了太久。
我感受到他身体一震,僵硬着回抱着我,有温热的液体在我的脖颈间滑落。
待分开时,他已经擦干了眼泪,换上笑容。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好。”我回答道。
到达英国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任晓琪发来的信息。
她说:“你故意告诉我们一个错误的时间,为的就是不想让我们去送你,可你知道吗?那天我提前到了,我也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纪苏庭。
“你转身后,寸伯伯望着你的背影老泪纵横。一个在商场打拼的男人,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坚强应对的,这样的眼泪,连我都忍不住哭了。
“离开时,我和纪苏庭碰到,我问他为什么不出现,让你知道他来了。他对我说,既然她不想让我送,就不需要让她知道我来了。
“知微,我是那么羡慕你,羡慕你有这样的父亲和这样深爱你的人,还有羡慕你有一个我这样的好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后来她还跟我说了很多,细碎的、杂乱的,她又回到原来的学校继续上课了,同学们都惊讶于她的变化,还是有些不太敢上前招惹她,而班里有个小男孩儿像极了王子甲,每每看到他,她都觉得无比愧疚。
还有史殊夏,她做尽一切还是没有站到纪苏庭身边,因为陷害和纪苏庭进入同一家公司的一个学姐被拆穿,现在在学校里举步维艰。
还有外婆的身体很好,我不需要担心。
还有……
突然觉得一年的时间也不是那么漫长,因为有了期待,时间过得也快了很多。
我不知道我再回去的时候周遭的一切会变成什么模样,可我知道,那些爱我的人,他们依旧深爱着,这就足够了。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说,正值青春年华的我们,总会一次次不自觉望向远方,对远方的道路充满憧憬,尽管忽隐忽现,充满迷茫。有时候身边就像被浓雾紧紧包围,那种迷茫和无助只有我们能懂。尽管有点孤独,尽管带着迷茫和无奈,但我依然勇敢面对,因为这就是我的青春,不是别人的,只属于我的。
在走向未来的路上,我也曾遇到过浓雾包围,也曾迷茫无助,也曾孤独无奈,因为有了那些爱我的人,我才能勇敢面对。
这是我的青春,不是别人的,只属于和我爱的人们的。